厌金杯(389)
勃律脸色顿然变得难看起来,他压低声音,用气声道:“祁牧安,你要是不想活了,我现在就推你出去。”
祁牧安一听,明显听到了勃律语气中的怒意和不耐烦,于是立刻松开了环着人的手臂。他看着面前脸色不太好的人,忽然觉得这次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勃律变得委实不好招惹。
勃律后退了一步,把身上觉得歪七扭八的衣服拽了拽角,让自己舒服些。
“以后除了我亲口说的,和我让狼师传来的,其他的别听那些关于我的消息。”勃律道,“我不想让他们找到有我千万种办法,他们那些手查到的消息没一个有用的。”
这话说完,勃律在祁牧安忐忑的情绪中无声了一会儿,才又忽然开口道:“所以你又是为什么从昌王府里跑出来?”
青年扫眼男人:“你孤身一人还敢闯出有那么多禁军的地方,真是不怕死在里面。”
“我若不出来,又何时能见到你?”祁牧安抿抿嘴,说:“我想去找你,勃律,我真的放心不下,我真的有些害怕。”
勃律看着他张了张嘴,有些话没说出来,半道拐成了别的。他说:“你这一乱跑,我若是没找到你,又或是我没来救你,可怎么办?”
“你也说了,这城中危险的很,我一个人逃不出去,你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祁牧安却淡笑起来:“不会的,你我成了亲,在月老那里就种下了姻缘线,这线断不了,迟早有一天我能找到你,你也能找到我。”
勃律脸色好了一些,但还是没像以前那样有心回应他这种话。男子深深看了祁牧安一眼,便转过身,朝着外面走了几步,停下来。
祁牧安收起嘴角,悄悄打量着勃律的背影。他不知道勃律这一个多月里都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不一样。
他想问,但现在问不出口。他便跟着往前走几步,站在勃律身后,换了一个话题。
他说:“你们有多少人?打算怎么出城?”
勃律的视线警惕地落在外面,语气淡淡得随口答他:“你不用管。”
祁牧安对勃律这席话置之不顾,继续说着自己的话:“现在城门定是出动了城中大半的兵力防守我们出城,想要凭几人之力如何都破不了城门逃出去。”
勃律也不知听没听见他说的话,缄口无言,也不看祁牧安,眼睛直勾勾盯着外面,不知在瞧些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祁牧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在他们这里只能瞧见外面月光下无人的街道,耳畔依稀能听见隔着几座房屋不远处的地方传来搜查的嘈杂声响。
可祁牧安却觉得,现在唯有这条死巷能隔绝外面不断的纷扰,也独独只有这里可以让他平静下来,和勃律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感触都无比放大。
他目光柔和地一直落在勃律身上,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抬起一直抓在手中的东西,把光滑的一面用手指不断摩挲,再次开口,这次确实说:“你见过宋琮了?”
“谁?”勃律眸光一闪,回头看着他,神色有些茫然。
祁牧安说:“宋琮,就是李玄度身边昌王军的将领。”
勃律想起那个男人的话,边说边把头扭了回去:“那就是见过了。”
祁牧安指肚按了按昌王令,看着令符的眸子愈发深沉。他终于将东西收起来不再拿出,对勃律道:“这次你一个人又是怎么逃出宫的?”
勃律淡道:“就那样逃出来的。”他顿了顿,想了想,抬起手臂示意祁牧安去看,换了一种说话对他说:“换来的。”
祁牧安把勃律的胳膊握着放下去,笃定道:“你还去了昌王府,是从昌王府出来找到我的。”
勃律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想起那个树下负伤的男人,能猜出一二是祁牧安打伤的。他背对着人说:“你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又离我近,想不知道都难。”
祁牧安说:“你就这么笃定他们会来?或许这枚昌王令对他们早就没用了。”
“他们”自然是指那些曾经被他留在大庆京城李玄度手里的那支昌王军。勃律从这华丽听出一些意味来,闻声再次往身后瞥了一眼。
他不以为意道:“来不来都无所谓,不来正好证明那群人不配你这样烦心愧疚下去。”
祁牧安怔愣一瞬,淡笑道:“还是你懂我。”
“别自以为是。”勃律皱眉。
祁牧安手抵在唇边,过了一会儿又拿下来。他抓上勃律的手腕,说:“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勃律挣了挣手,没挣脱。
“告诉我吧,勃律。”祁牧安劝道,“我在这里长大,对城中的布局比你画的图纸要熟悉,我能帮到你。”
勃律挣扎的手不动了,之后祁牧安听他开口说:“我们几日前混进来的时候,就在城中备下了逃脱的马。这时候有人会去取马,我只要等信号即可。”
祁牧安点头,观察了下外面的情况,说:“我们藏身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先离开这里。”
勃律问:“现在还能往哪走?外面都是搜查的兵。”
祁牧安抬头看了看:“跟我来。”。
第三百一十章
城中市坊里一处寂静无人的马厩,有几人在每一个木柱上飞快解着绳疆。外面突然跑过一众火把,惹得他们俯下身子屏住呼吸,待火光跑远了以后,他们才重新拾起上半身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里是他们安置用来出城马匹的地方,十几匹马在他们进城的那几日就已经陆陆续续买了下来,一直在这里让人好生喂养着,就等着今晚出城用。
这时候市坊所有的人早已经回家,外面又惹出了一场骚乱,整座城都在夜晚里不停的被人砸开屋门,人心惶惶,无人去仔细听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这时,有几处别的地方的马厩的门却被人悄无声息地打开,不多时,伴着一阵有规律的不轻易能听见的笛声,从这些马厩里面突然冲出十几匹马,撞开木门,跑上街道上,开始延着市井街道毫无目的地四处狂奔。
有的马撞飞了街上商贩留下的竹筐,有的则迎面撞上巡查的士兵,那些士兵先是见到好几匹背上没有人的马互相大眼瞪小眼,随后回过神看到这些马发了疯似的乱窜,这才赶忙去压制。
到处都有马跑出来,城中更是乱成一团。
而有一处始终安静的马厩,里面所有马的绳疆已经全部解开。与外面的马相比,独独这里的马十分安分,并没有像那些马一样躁动着跑出马厩在街上乱跑。
一个男人立在外面观察着情况,看了会儿折身跑回来,小声对其余几人道:“其他马都放出来了。”
他们为了混淆视听,声东击西,不仅在这一处买了马,还在别的几家商贩那也分散买了几匹马,就是等这时候把马全放出去,做出他们要分别闯四个城门的假象。
现在那些马都被他们的人放了出来,外面已经大乱,这些真正要和他们出城的马这时候终于从马厩里牵了出来。
有人问:“要去找殿下吗?”
“直接去东边的城门。”
随后,他们翻身上了马,身后跟着几匹空马,扬蹄向着东面奔了出去。
京城四处城门在勃律闯出皇宫之后就有人立刻匆忙跑来下了太子殿下的命让严守城门,靠近城门者一律格杀勿论。彼时四处城门下站满了举着兵刃的士兵,可面朝着城门的四条街道上只有时不时窜出来举着火把四处搜查的士兵,并没有见到其他可疑之人出现。
等的时间久了,守在城门处的将领开始不耐烦起来,杵着手上的兵器立在地上跑了神。
这夜闯皇宫的人到现在都没有人向他们传来任何可用的信息,他们连此人长何模样手上拿着什么兵器都不知道,只能听命漫无目的地等在这里。眼瞅着夜幕就要弱下去,城中依旧躁动,火光四窜,不见其他动静,始终没有找到那人的踪影。
这人现在到底是还在不在城中,他们忽然都拿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