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与子爵(14)
没有沙地,只能枕头将就了。
伯德这一埋,就把自己埋睡着了,纳塔尔等到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后,把人小心翻了个身,免得他因为埋在枕头里睡而呼吸不畅,憋得难受。
他静静就着朦胧的月光看了一会儿,把人拢好,四肢纠缠着睡了过去。
“娜娜莉,”里斯本夫人看着昏黄灯火映照下镜中两鬓斑白的妇人,她抬手抚上鬓角,那位女士也抚上同一个位置,“我老了。”
娜娜莉为她取下颈饰的手顿了一下,小心道:“怎么会呢?夫人,您和娜娜莉第一次见到您时一样美丽。”
里斯本夫人轻笑道:“人都会老的,娜娜莉,不必安慰我。”
娜娜莉看她凝神望向窗外的大树,好奇道:“夫人,您今天不去看子爵阁下吗?”
里斯本夫人答非所问,她指了指窗外的那棵树:“娜娜莉,你认得那棵树吗?”
“当然认得。那还是夫人您和里斯本老爷一起种下的呢。”娜娜莉也露出了怀念的神情,“那时候娜娜莉还不知道,夫人您是从王都来的贵女呢。”
里斯本夫人看着窗外,那颗树木已经看不出曾经的弱小,长成了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那一日,伯德就是顺着这棵树,爬出去,又回到这里。
“不去了。”里斯本夫人叹道,“娜娜莉,不用去了。”
鸟儿长大了,笼子再精美,也留不住一只羽翼丰满振翅欲飞的飞鸟。
他飞累了,也不会再回到鸟笼了。
“其实树也挺好的。”里斯本夫人笑道。
她想起那个男人,那个里斯本,固执地求娶王都的贵女,礼仪一塌糊涂,也不富有,可他凭着一颗真心,一双坚实的手,给了她一颗大树。
第二日医生就到了。
伯德烧得迷迷糊糊的被人拉着撑眼看舌头,这捏捏那摸摸,完了一碗药灌下去,又睡着了。
这位医生是从临近的路西亚郡过来的,不过不是什么本地的医生,而是先前跟着部队行军的医生。
他是有本事的,不过喝了两天药,伯德的病情就稳定下来了。
医生倒和别的医生主张不同,他不许伯德卧床,等子爵能睁眼好好说话了,就催着他下床活动,里斯本夫人总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可惜纳塔尔总是仗着他身强体壮把她挤开,她还不能说什么,只能干瞪着那人把手放在自己儿子的腰杆上,正大光明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
后面等伯德身体更好些了,纳塔尔就牵着他出门在院子里逛了,有时候还会亲自去牵马,把他带出去,看看田园风光。
“纳塔尔。”
“嗯?”
“没什么。”伯德拽了拽缰绳,“我想下来。”
纳塔尔立即喝停马匹,把他抱下来,伯德也不挣扎——他上次试图自己下差点因为腿软而摔跤。
伯德长出一口气,转头望向远处的夕阳。
他记得有一次,他从马车的后窗回头看,那是他头一次发觉,夕阳原来如此美丽,美丽得刺痛人眼。
“你以后的府邸,就建在路西亚郡吗?”
纳塔尔点头,看着恋人映在夕阳下的面孔,浓厚的橙红色彩令他清亮的碧绿眼眸都好似透明的宝石,眼窝下的阴影,像是一抹糅杂的泪。
他把人抱进怀里,在他额头烙下一个吻,又顺着轮廓,吻上眉心,眼睫,颊侧,最后是嘴角。
“不过……”他望进伯德闪烁着灼人光泽的双眸里,笑道,“府邸建在那儿不代表我就在那儿。”
他牵起伯德的手,郑重其事地将他的手握紧,在他手背许下一个骑士的吻。
“我,纳塔尔·伯里曼,在此向奥利匹斯圣山的所有神明起誓,今后都会守护在伯德·里斯本子爵身边。”
“你呢?我的小鸟。”纳塔尔弯起眼,眼尾的纹路是一叠浓情的喜悦。“请问子爵大人,是否容许我以伴侣的身份,做你唯一的栖枝?”
伯德一巴掌呼上他的脸,力道轻柔得就像是一翅爱抚,或许那就是爱抚。
他笑道:“唔,看你这几天表现那么卖力,长得也看得过去……就勉强给你免试吧。”
说完,他勾勾手指。
“过来。”
纳塔尔乖乖顺着他环上脖颈的力道,低头。
两个影子渐渐靠拢,在夕阳的映照下,连在一处,融在一起。
青年笑起来,眼眸里满满的,全是恋人的身影。
“给你盖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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