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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 上(86)

作者:唐酒卿 时间:2019-08-02 10:15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宫廷侯爵

  费盛抛着花生米,说:“不是皇命,叫下边的人去就行了,专门找我一个带阶挂牌的,这怎么说呢?没道理吧。”
  “大人自有安排,接不接,都好商量。”葛青青自倒了一杯,跟他碰一下,“这几日稽查旧案,各位兄弟也辛苦了。费佥事劳苦功高,我敬你一杯,有能者劳累,去吧。”
  费盛不稀罕给沈泽川办差,也自诩是沈泽川的前辈,轮不到沈泽川使唤他。但到底是一起处事的,他也没道理平白无故地就闹起来,传到韩丞那里也不好听。
  费盛吃了这杯酒,对葛青青皮笑肉不笑,连话也没接,从桌上拿了自己的腰牌,转身出去了。
  葛青青被晾在原地,搁了酒杯,对周围神色各异的锦衣卫拱手,也退了出去。他一退出去,自己的人便都站了起来。
  葛青青拭着口,说:“都站起来干什么?自家兄弟没讲究,坐下。”
  小吴跟丁桃年纪相仿,面上不会藏心思,又气又恨地说:“他眼睛生在脑门上了,走个路螃蟹似的,这么横,也不怕哪天撞在门板上!狗眼看人低,算什么好汉子?呸!青哥,咱们忍他干什么?卸了牌拖出门,套上麻袋一顿打,看他还老不老实!”
  葛青青训斥道:“说什么浑话?自己人打自己人,传出去还不够人笑话!”他把人都看了个遍,说,“都在一块办差,心里不能留疙瘩,否则遇着任务,大伙儿还怎么肝胆相照?他们瞧不起咱们,那咱们就更拼命。”
  * * *
  费盛掀帘进来,在桌前马虎地行了礼,他酒气未消,味道隔着桌子也能冲到沈泽川那里。
  沈泽川没抬头,说:“当值吃酒,得罚俸吧?”
  费盛见沈泽川没起身,便也拉了椅子,只是屁股还没挨着椅子,沈泽川就看向他。
  沈泽川缓笑:“坐。”
  费盛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坐下去,说:“大人寻我,什么事?”
  沈泽川说:“有件差事,旁人都办不下来,非你莫属。”
  费盛见他有求于自己,不由得放松了身体,摸着袖袋里的烟枪,开始拿乔了。先说:“是狱里头的差事么?若是指挥使下达的命令,给个文书就能办。”
  沈泽川磕了笔尖墨,说:“不是诏狱的差事,也不是指挥使下达的命令。”
  费盛擦着打火石,咬着烟枪,笑几声,说:“那就是大人的命令?办也能办,不过我近来还有听记任务。这不是正赶上四月吗?阒都柴米油盐价格浮动,我得盯着啊。”
  所谓的“听记”,就是由锦衣卫将宫外一切大小事情记录在册,包括粮米面茶的价钱,随时报给李建恒和海良宜。但这差事轮不到费盛去亲自办,他一个四品佥事,能叫出门的差事只有逮捕和地方外勤。他这样说,实际上就是不打算干。
  “杀鸡焉用牛刀,你去做听记,那是大材小用。”沈泽川说道。
  “我本就是个庸才,比不得大人这样的天纵英豪,年纪轻轻已是三品同知,有皇上垂青,还生得风度潇洒。”费盛吞云吐雾,“我们么,就只能做点贱活儿混日子,别的不敢想,也不敢当。过几日吧,过几日才有闲暇。”
  沈泽川说:“这差事等不及。”
  费盛润着干涩的嗓子,半倾身,看着沈泽川说:“那有什么法子?事有轻重,我得办完手头的差事才能接你的差,这是纪无凡在那会儿就定下的规矩,破不了,所以你等着吧。”
  沈泽川被那烟雾喷了一脸,看他神色无畏,把烟灰也磕在桌沿。费盛自持身份,想沈泽川也压不住自己,便滑开椅子,准备告辞。
  沈泽川忽然探指,把一张签纸钉在费盛跟前,说:“我可以等,佥事也能等么?今年是你的升迁年,可巧,厥西布政使江|青山马上就要入都述职,他这会儿入都,内阁的用意你也明白,他往后是要去中博做主事人的。这人身边缺个锦衣卫督察……费佥事还忙着呢?”
  江|青山是封疆大吏,境内管辖很厉害,硬是把厥西变作了大周粮仓,离北、启东的军粮都要打他那里出,这个人就是萧既明和戚竹音也开罪不起,跟他办差不愁前途。费盛升不动了,他得找外援,可光凭他庶系的出身,跟韩靳、费适、潘蔺这些个正儿八经的嫡系又玩不到一起,没那层关系,向上走不通,卡在这个位置浑身难受,不然也不会对沈泽川冷嘲热讽。
  费盛匆忙地灭了烟枪,在腿侧蹭了手掌,略弯了腰,对沈泽川笑说:“您瞧我!忒没眼色。什么差?您说。”
  沈泽川说:“我要你把阒都翻个底朝天,去找两个人。”
  “明着找,还是……”费盛看着沈泽川,逐渐会意,说,“好办,我就擅长这个。大人给个描述,五天时间,我一定给你把人找出来!”
  沈泽川沉声说:“我只给两天时间。”
  费盛看着签纸,一咬牙,应了!


第86章 旧宅
  花香漪与戚时雨的婚期定在了芒种前夕, 时入四月, 礼部已经将拟好的流程递交给了太后。宫中内务繁杂,遇着这样的大事, 关键衙门不能缺人。
  福满原以为自个儿上过内书堂, 在内阁和明理堂之间主事, 有资历,又有萧驰野的作保, 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不二人选, 故而这几日办差时更加谨言慎行。
  岂料旨意下来了,掌印太监却不是他, 而是风泉。风泉年纪轻, 资历浅, 没有在内书堂就过学,还是个过了年纪才入宫的小太监,与先前的潘如贵、纪雷两人都撕扯不干净,让他做了这堪比“内相”的位置, 福满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叹。
  “外朝的官儿, 升迁提拔要看家世、分籍贯、拜师门, 咱们内朝的太监,升迁提拔时本以为会免了家世门楣这一道坎,谁知他娘的,”福满搁了茶盏,长叹一声,“还是越不过这道坎!”
  “他有什么家世?”萧驰野听着福满的抱怨, 在吃茶的闲工夫里说,“全是沾了他姐姐的光。”
  “侯爷,你说我怎么就没个姊妹呢!”福满拍膝说道。
  萧驰野哼笑,说:“没了掌印,还有秉笔。秉笔太监兼管东厂,老福,由他做这个出头鸟,也免了你去受言官的吐沫星子。”
  “皇上如今待我,可不比先帝待潘如贵那会儿,东厂也没锦衣卫势盛。”福满踌躇着,说,“侯爷,看着慕妃娘娘眼下的盛宠,往后再诞下皇嗣,这风泉岂不就是坐稳了位置?他若是个安分守己的,倒也罢了,就怕是个心怀鬼胎的,坏了朝纲,乱了社稷,那岂不就是第二个潘如贵?”
  福满在宫里对风泉要笑脸相迎,实则妒忌生厌。风泉有慕如做靠山,福满受着他的排挤,想要与他在司礼监里分庭抗礼,就得好生笼络外朝官员。
  “他年纪轻,许多事还是要倚仗你,你又常在内阁走动,在元辅跟前也有头有脸,真比起来,他只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子,不足挂齿。”萧驰野如此宽慰道,又说,“咱们内外照应,不怕他。宫里近来如何?”
  “奚二少死了,皇上还惦记着他没写完的曲儿,难过了几日。”福满侧身,看着萧驰野,“但是侯爷,我在内阁给诸位大人看茶,听着魏尚书的意思,是还想要追查奚家的账。奚家在港口搞了大动静,这回没了当家人,这么大的生意就好比是块肥肉,都惦记着呢!”
  “他家的人不是还没死绝么?”萧驰野和沈泽川商议过奚家的后续安排,那钥匙落在了沈泽川手里,在萧驰野眼里就是沈泽川的嫁妆。他这会儿耐着性,说:“奚鸿轩的大嫂,还有奚鸿轩的诸位堂兄弟,都是打理生意的好手,也没犯事,好端端地追查人家的账簿,魏尚书有落井下石之嫌。”
  “皇上就是没答应,但元辅似乎……”福满把手臂挪到桌上,对萧驰野说,“似乎也有追账的意思。”
  海良宜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思量,奚家藏的银子太多,与其让其余几家瓜分掉,不如收入国库,由朝廷掌管。但是这就意味着,海良宜要跟世家正面相搏。
  “关键还是皇上,”萧驰野稍稍一想,对福满说,“皇上是明君,最讲究仁义,上个月才大赦天下,这个月便无缘无故抄了奚氏的家,那岂不是与大赦时的初衷相悖了?皇上自个儿心里也在犹豫。老福,这事风泉一定会附和魏尚书,你再去,反倒像是盲从潮势,不如趁着侍奉的机会,跟皇上细说,此事不宜现在就办。”
  福满脑子一转,说:“这不就开罪了魏尚书吗?”
  “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主子都只有一个,就是皇上。”萧驰野笑,“潘如贵也权势滔天,靠的却不是皇上,最后人头落地,我半点都不意外。再说,明理堂能容别人嚼舌根么?你跟皇上讲的话,他魏怀古怎么能知道?皇上喜欢讲感情的人,你也不必为劝而劝,顺口提一提就行了。”
  “听侯爷的。”福满眉开眼笑,他这人看着一团和气,“反正这钱哪,也落不到咱们兜里,干脆大家都别要了!”
  “户部算禁军在昭罪寺使用药材的账目,已经算了好几日。怎么样,这事你可曾听说?”
  “办得好,已经提交御案了,没什么事。”福满知道户部受理这个账簿的梁漼山是萧驰野保举的,便说,“那梁大人可真行,把账目理得清清楚楚,元辅提问时,他也能对答如流,看着也要升了!”
  萧驰野便不再问了,等福满临走时,晨阳给他送了份备好的河州新茶。福满入手一沉,就知道里边有东西,他对着晨阳又故作推辞,晨阳千劝万劝,他才收了。
  翌日散朝,萧驰野在明理堂外边等着通传,沈泽川也在,两个人离得不远不近。
  “这几日到处都有人在打探奚家的家底,”萧驰野把狼戾刀卸给沈泽川,趁他接手时微微压住了他的手,“大人的动作要快了。”
  沈泽川似乎另有心事,闻言抬着狼戾刀,说:“嗯,人已经出了阒都,带着棺材往回赶,下个月就该有消息了。”
  “海良宜不同于别人,他要打定主意把奚家家产收入国库,你的人赶得再快也会失去先机。”萧驰野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便松了手。
  沈泽川掌中一沉,堪堪抬住狼戾刀,说:“……他再快也要走个章程。”
  萧驰野瞟了眼明理堂的廊下,问:“怎么了?”
  沈泽川说:“我在找人,师父不见了。”
  萧驰野说:“只要没有通牒,就还在阒都。疫病期间八大营也不敢擅自放人出入,疫病以后由禁军接管巡防,若是纪纲师父出去了,我这里该有消息。”
  “我也猜测还在阒都,”沈泽川顿了少顷,“奚鸿轩只是为了带走先生,师父是为了保护先生才随同前去,不该耽误这么久。但若是先生还在险境之中,那师父肯定没法独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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