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说不要以貌取人(68)
“记不清了?这……”许鑫把视线转向了谢云澜,似乎有些难办。
“那就捡你记得的说。”谢云澜微微倾了下身,玩味的神情带着股危险的压迫感,“还是你想说,你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
张厉被看的汗毛一竖,改口道:“也记得一点,就是那夜我在河神庙睡觉,半夜里突然听到了有人在说话,睁眼一看,就看到那座河神雕像显灵了。”
“你亲眼见到河神了?”谢云澜问。
“见到了!”张厉信誓旦旦道,“河神还跟我说话了,说要娶个媳妇,得是沧州城最漂亮的女子,否则就发大水淹了沧州城。”
谢云澜:“河神长得什么模样?”
“就……跟雕像长得一样。”张厉说。
谢云澜:“深更半夜,庙里又没有灯,你是怎么看清河神模样的?”
在出河神一事之前,河口村的人对河神祭祀一事并不怎么上心,也就是一年一次的频率,庙里只有上香用的香台,并没有备下烛火。
张厉停顿了一下,随即道:“是月光!那夜月亮比较亮!”
“月亮?”谢云澜挑了下眉,“那夜不是下雨吗?哪来的月亮?”
“那就是雷光!对,应该是雷光,那夜又下雨又打雷的,吵了一整夜。”张厉赔笑道,“大人,时隔太远,小人真的有点记不清了,一时说错了话。”
“哦?”谢云澜玩味道,“河神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雷光想要照进来,就是说,你睡觉是开着门睡的?你倒是不怕冷。”
张厉讪笑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你当夜为什么去河神庙?”谢云澜又换了一个问题。十年前的河口村,除了每年祭祀的那天,河神庙是几乎没有人去的。
张厉在心里琢磨了片刻才答道:“小人那天去城里办事,傍晚才回来,本来想回家的,结果走错了路,雨又下大了,小人就干脆在河神庙躲雨过夜。”
谢云澜:“河口村跟河神庙是两个方向,外地人不熟悉也就罢了,你是河口村人,也会走错?”
张厉搬出刚刚想好的说辞:“小人那天多喝了几杯,脑子有点糊涂。”
“那你真是喝了不少。”谢云澜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对,小人平生没什么没别的爱好,一个是去赌坊玩两把,另一个就是酒了。”张厉忙不迭道,“小人昨天还喝了半宿呢!”
“看出来了。”谢云澜笑了下,“连泼了三桶水才把你叫醒。”
张厉也跟着笑了下,以为自己的说辞取信了谢云澜,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谢云澜神色突然冷下来。
“你喝醉后睡得这样死,那么多人叫你你听不见,雷雨声听不见,夜里的一丁点人声,你又是如何换被吵醒的?”谢云澜语气森寒,眸光锐利如剑,“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见没见过河神!”
张厉被谢云澜这骤然爆发的气势一吓,身体不住的哆嗦,几乎就要将真相脱口而出,然而他随即想到什么,眼神闪烁片刻,一口咬定:“见到了!河神显灵,小人真的亲眼所见!”
“好!”谢云澜又笑了,却是冷笑。
他对一旁的差役做了个手势,差役们心领神会,搬了长凳来把张厉架上去,拿起那足有小臂粗的刑杖,掂量了一下,就要朝张厉那被绑起的双腿打去。
张厉骇的大叫:“大人!小人说的都是实情啊大人!”
“慢!”谢云澜皱了皱眉,突然又叫了停。
差役们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就连张厉也愣愣的,没想到谢云澜真的放过了自己。
谢云澜当然不会放过他,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转头看着坐在旁边的沈凡,问:“饿了没有?”
沈凡想了想,说:“还好。”
虽然没吃早饭,但是他把参茶喝完了,也不是很饿。
可谢云澜还是把王泰喊过来说:“带他去吃早饭。”
“是。”王泰明白谢云澜的意思,刑讯的画面太血腥了,不适合沈凡这样的小……小公子,他转头道,“大师,我们去吃早饭吧。”
沈凡眨眨眼,看看那被绑在刑具上的张厉,又看看谢云澜,“哦”了一声,乖乖的跟着王泰走了。
将将走出院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
半个时辰后。
谢云澜给自己斟了盏茶,差役上前禀告道:“谢大人,他还是不肯招。”
“那就继续。”谢云澜慢条斯理的用杯盖撇了撇茶叶沫,语气淡淡的。
差役们又是几棍下去,已经半死不活的张厉又嚎了两声,头一歪晕死过去,他身下流出一摊黄色的液体,屋中同时传来一股腥臊的气味。
谢云澜皱了皱眉,将泡好的茶又放下了。许鑫捂着鼻子上前道:“谢大人,这张厉就是个滚刀肉,他咬死了不松口,这可如何是好。”
谢云澜瞥了已经瘫软在地不省人事的张厉一眼,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等他醒了后继续审。”
他站起身道:“许大人,此事便麻烦你了,先将他关在监牢中,他若是有什么新的供词再派人来通知我。”
许鑫拍着胸口保证道:“此事交给我,谢大人只管放心!”
谢云澜转身离去,他回了自己住的那间别院,将将走进院门,便听到王泰正跟沈凡说着话。
“大师,为什么他们都叫你沈凡凡大师?”王泰刚刚听许鑫说起这个称呼,当场就愣了一下,只是碍于场合,才没直接问。
沈凡正在吃一包下人刚刚买来的金丝蜜枣,闻言用少见多怪的眼神看了眼王泰,说:“这是本地的风俗,叠字是一种敬称。”
王泰:“……”
“有这种风俗吗……”王泰注意到回来的谢云澜,同时接收到了对方递来的一个暗含警告的眼神,他硬生生转口,“好像真有这种风俗……”
沈凡点了点头,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谢云澜松了口气,心道幸好他回来得及时。他见沈凡在吃蜜枣,看得他也有些饿了,便吩咐王泰去弄点吃的来。
可饭点已经过了,厨房现在都已经在准备午饭了,王泰道:“侯爷,我出去给你买点?”
谢云澜皱了皱眉:“算了。”
一顿早饭而已,不吃就不吃了,不必那么麻烦,他另有事要吩咐王泰。
“你去查一查张厉的生平,着重查十年前,他见到河神前后的事,以及……”谢云澜食指轻叩了几下桌面,沉吟道,“再查查罗鸿远。”
罗鸿远?这个人目前跟徐丽娘一事全无关系,王泰虽不明白谢云澜查他的原因,但还是领命照做了。
王泰走后,谢云澜走到沈凡旁边坐下,沈凡将自己那包金丝蜜枣往前递了递,问:“你吃吗?”
“不吃。”谢云澜道,他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沈凡“哦”了一声,随手将金丝蜜枣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又问:“此事跟罗鸿远有关?”
他一般是不记人名的,但那夜谢云澜因为这个人发火后,他就记住了。
“未必。”谢云澜说,“只是我的一点直觉。”
或者说,偏见。
他就是厌恶罗鸿远,以致于下意识的将罗鸿远与此事联系起来,哪怕目前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
不过,真细究起来,他的想法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谢云澜带兵时也审讯过一些细作俘虏,对审讯一事还是有些经验的,张厉虽未松口,但无论是那漏洞百出的供词,还是对方那躲闪的眼神,都可以断定,他一定在说谎。
这种地痞无赖,不会有信义这样的东西,张厉宁愿受刑也不松口,说明说出真相的后果比受刑更可怕。而他的东家罗鸿远恰恰是一个极有权势,能让张厉感到畏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