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19)
刹那,一道怪圈立于眼前,汹涌的风雪从中吹到脸上——
与此同时,玉屑山脉山巅,三辰殿,阵眼中心的六道造化塔,忽然破了一个细小的豁口。
远在下界,为情所困正在躲人的阿讷师祖,忽地,仿若感应到了什么:“小花遇上了麻烦?”
他抠了抠脚,从腰间的葫芦里,摇出几颗石头,一个龟壳,一柄铜镜。
嘴里念念有词的,将这几样物品随手丢在地上,卜卦。
“焰里寒冰结,杨花九月飞,异端……”只见那卦相奇特,火焰里结着寒冰,多荒谬啊,杨花是春天开花,自不可能在九月纷飞。
这样的异常卦象,生平所见,但隐约在哪本书上见过。他马上翻开古籍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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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吹在狐狸的毛发上,古遥被那冷风刺得眯起眼。
冰天雪地,火系妖兽最讨厌的环境!
可古遥别无他法,在光圈收缩之际,强撑着起来,纵身一跃。
随着戒圈的收缩,跃入另一个世界里,他仿佛也变小了。
呼……
好大的雪。
冷。
四周一片白茫茫,不知是何处,灵气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
通道消失,金戒掉在地上,不知是不是古遥的错觉,这戒指原有的夺目光芒,现在变得黯淡了几分。
正准备把戒指放回储物项圈,顺便吃点药修养一下,抬起狐狸爪子的那刻,古遥却震惊地发现,脖颈上的项圈不翼而飞了!?
哎?
他慌乱地抬着爪子搓自己身上,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这项圈不知是什么品阶,看不出品阶,可却是他的本命法宝,在师祖的帮助下仍然炼化了好几年才成功。
如若要取下来,除非他死,怎么……怎么会突然没有了……?
古遥前所未有地慌了。
刀子似的罡风猎猎地刮在脸上,雪花触碰到皮毛的温度而融化。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师祖给他逃命的金戒,怎会把他带到这样鸟不拉屎的严寒之地!
太古怪了,上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灵气稀薄的犹如人间。
古遥是狐狸,他的皮毛是足以御寒的,加上修行过后,本是不畏严寒的,但不知怎地,此处的低温竟然让他无法抵御住,伤口在渗血,储物项圈离奇消失,只有眼前这戒指。
面对庞然大雪,古遥倒霉地叹气,再次将金戒丢出。
这次却没有反应。
滚了两圈,金戒掉在雪地里。
古遥走过去,捡起来。
一次性的?
还是有冷却时间?
师祖怎么没说过……
他不知晓,在天地茫茫之中,朝前走了一段路,约莫只有四五丈远罢了。古遥很快就失去力气,回头看,血迹染红了白雪。
雪花落在火红的狐狸毛上,覆盖了一层。
他耷拉着眼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这里并非极寒之地,而是自己的修为消失了。
小狐狸缩着脑袋,本能地在雪中刨了个洞,缩进去躲着,垂下头舔舐着流血的伤口。
往常有一定治愈作用的唾液,突然不起作用了,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自己似乎变得更瘦小了,小得像刚出生那会儿。
小狐狸蜷缩起来,慢慢地,意识离他远去,迷迷糊糊之际,听闻有人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动静,古遥发出一声叫唤:“救我……”
谁知话出口,就变成了一声虚弱的“嘤”声。
“少主!这儿有只狐狸。”
古遥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那戴着皮革的手掌好生温暖,说话的时候呼出热气犹如炭火,他却没力气去蹭。
“好小的狐狸,感觉不足月,毛都还没长齐,”那粗犷的声音嘀咕着,“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死了?怪可怜的。”
古遥立刻蹬了下腿,身体力行地告诉这人,自己还没死!
快救我,我狐仙大人定会报答你!
“呀,还没死啊,但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应该没办法活了……这么小,做不了狐裘,少主,我带回去让吉祥给你缝一个围巾吧,这红色还挺喜庆。”
喜庆,喜庆你妹!
古遥拼尽全力地蹬腿。
又听见另一道低哑的嗓音道:“不必,臭。”
古遥睁不开眼,不知这个说“臭”的是何人。
他暗暗发誓,等自己恢复,定要给他下个臭障丹,让他臭一辈子,臭到结不了婚,讨不了媳妇,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少主说的也是……”男子低头注视着手心里这个,巴掌大点的小狐狸。
他还没在阿勒古草原见过这样的赤狐,有些稀奇。
瞧着这小狐狸也活不了了,狐狸肉也不好吃,所以好心人索性将狐狸放下来,戴着皮手套的手掌,三两下挖出一个坑洞来,口中一边道:“你若是猎犬,我也就带回去给你治疗了,还能养着,来年打猎,可惜是个狐狸崽子……”
把狐狸塞进坑洞,正要就地用雪埋了,就见着那幼小的狐狸仰了下脖子,甚至没力气睁眼,暗红的血染在红色皮毛上,一片片的雪覆盖着它。
小狐狸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气力,微微翕动黑色吻部,发出了最后三声呐喊:“汪!汪汪!”
12、第 12 章
12.
臧(zang)昀弯腰抱起奄奄一息的狐狸,戴着手套的手指扒拉着狐狸的脸,好似在观察它到底是狐狸还是狗。
是狐狸。
他颇为惊奇。
听闻狐狸很会模仿其他物种的声音,甚至以此作为陷阱来捕猎生存。
他瞧见这狐狸还有气。
流了这么多血,还不肯咽气,可见其韧性!
臧昀心底不忍,回过头看向马背上的少年:“少主,这狐狸好通人性,我能带他回去吗?”
马背上的少年,裹着黑色的氅衣,领口露出白色羊皮毛里,背着弓箭,端看身形,比臧昀这个习武之人要瘦,巴掌小脸,戴着半边漆黑的面具。而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浓黑的眉毛与睫,沾了一片白雪。
这少年年纪虽小,黑色的瞳仁却戾气极重,让人不敢直视。
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哑,说:“你是要救它,还是吃了它?”
古遥一听这话,差点没气绝身亡!可再也没有半分的气力发出抗议的声音。只能在心里发出咒骂,你等着,等着……
但抱他的似乎是个好人,摇头说:“太可怜了,还这么小,就没了亲人。我带回去吧,给它包扎一下。若是熬不过今晚,明天就……”
“吃了?”马背上的少主垂下眼,瞥向臧昀怀里那一动不动的小狐狸。
本以为真是要死了,少主却瞧见,那狐狸似是朝他翻了个白眼。
可真通人性。
少主勾起唇角,说:“炖汤吧。”
臧昀应了:“行,如若他熬不过来,就炖了做汤吧。”
说完,将小狐狸揣在怀中,翻身上马。
他压低狼皮的帽子,单手托着这只幼崽,另一只手提着缰绳,双腿轻夹马肚子,在前面带路。
身后的马匹上,沈不容抽出长弓,并着箭矢拉弦,坐在马上,甚至没有花时间瞄准,咻地一声,臧昀扭头去看——木箭射中了一只出来觅食的野兔。
“少主的箭法越来越好了。”他回过头。
沈不容并未接话,淡然地把长弓背回了背后。旋即侧身下马。
他一下来,便能看见其身高肩宽的身量,和少年瞧着十五六的面孔相比,这身量真当结实。大氅是用当地的羊羔毛和猎来的狼皮做的,黑色的披风略大,衣摆拖曳至雪地。
沈不容将野兔捡回来,一只手抓着木箭,将带血的箭镞在雪地里轻轻一杵,洗干净了,再把野兔轻轻一抛,丢给臧昀。
沿着来时的马蹄印,渐渐走着,雪地被抚平了,看不见路了。
冬天的阿勒古草原,极度的低温让这里变成了一片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