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31)
一人一狐这么挨在一起泡了一会儿,容寂准备起身之时,神色忽地一变,从心口开始,经脉变为黑色,迅速爬上肩膀、脖颈,到脸庞上——蝎毒的痛楚是一点点上来的,毒解了八分后,脸上的黑斑下去了,可仍然会毒发,香贡上师也曾告诫过他:“这毒我无法全解开,以后偶尔也会毒发,不会有之前那么频繁了,但其间痛楚,你且忍耐住。”
他先是运功压制,而后把狐狸提起来,用内力把他的毛发烘得半干,就把他丢出去:“你回去。”
古遥还未反应过来,身上的湿毛就干得差不多了,他屁股朝天地趴在地上,愣了下,翻身起来,扭过头去看容寂,发觉他背过身去,黑发潮润地散开,身体完全沉入水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潭水微微波动,古遥鼻尖能闻到不对劲的味道,又走到谭边去,瞥见他脖颈间的黑斑,当即反应过来,容寂毒发了!
“叫你回去!听见没有?”嘴角溢出近乎黑色的鲜血,他喝道,“滚回去,听话。”
“……”
又叫我滚,又叫我听话,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古遥有些担忧,平心而论容寂待自己不错,眼见他七窍流血却咬牙忍住的痛楚模样,心生不忍,回忆着治疗的法术……
他并非医修,平日受伤了都是给自己灌丹药急救,但最基础的、可以减轻痛楚的法咒,他倒是会一个。
这几乎是修真界所有修者都会的一道古老法术,名曰谷神咒,传承多年下来,法咒失传了一部分,效果并没有那么强大。但只要施咒者默念法咒,轻点对方的印堂穴,保持不动,就能达到心神静谧,脱离肉胎痛楚的效果。
效果也是因人而异,施咒者修为越高,这越基础的法术,就能使出越大的效用。
古遥再次下水去,心中默念:“致虚极,守静笃…谷神不死,是谓玄牝……(注解①、②)”
背一半忘了,又重新开始背,试了几次,在容寂的抗拒和痛楚下,打算把狐狸丢出去前,古遥伸出短小的爪子,按在容寂的眉心穴——
“铛!”
仿佛被击中了,容寂视线一片清明,白光乍现,四周静如山谷的空旷虚无,意识被抽离。
本以为起作用了,结果古遥一松手,过不了几息,容寂的眼睛又会重新聚焦,染上可怖的痛苦。
哎?
古遥不解,法术起作用了呀,怎么时效这么短!
“咳……”容寂吐出一大口血,回过神,把狐狸提起来,朝潭边走去。
等等啊!古遥手忙脚乱地,再次默背法咒,爪爪结印,趁其不备,在容寂上岸时,将爪子按在他的脑门上。
折腾了不知多久,容寂醒来时,便感觉脸上盖了个柔软温暖的毯子,还有些沉,闷得他喘不上气,脖子也被一团柔软的茸毛围着,他深吸口气,睁了眼——
感觉到脸上盖着的那是什么后,他足足震惊了有半柱香时间。
这小狐狸!
怎么能!
趴在他脸上睡得这么沉!
容寂抬手,抓起系在脖颈间的狐狸尾巴,提起来。
“嘤……”古遥一下被他弄醒了,同他对视,愤怒地挥爪子。
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你倒真会找地方睡觉。”他面无表情的,呸出几口毛,低头看自己身上,没穿衣服,但是昨晚脱下的衣服盖在身上,谁做的?
把狐狸放在旁边,容寂叫他转过身去,起身穿衣服时,才渐渐忆起昨夜发生的事。
他系上腰带,扭过头看钻在花丛里,不知道在玩蜜蜂还是在做什么的小家伙。
容寂眯起眼,走过去蹲下:“小狐狸。”
嗷?
“你是狐精吗?”
我不是你别乱说!
古遥假装听不懂,把脸埋在花丛里,撅着大尾巴,埋头找方才那只窜进洞穴的土拨鼠……
“你这么喜欢花,”容寂似乎也不在意那个问题的答案,他知晓家里这只小狐狸,定然不是什么普通狐狸,“既然你这么喜欢花,那叫你小花吧……”
嗷??
古遥万分意外地扭回头,狐狸脑袋上、鼻尖上顶着几瓣粉黄的落花,被容寂用指腹轻轻掸开,沉吟未决道:“小花?”
“嗷嗷嗷嗷!!”
古遥扑到他的手心里,你终于不是笨蛋了嘤!
作者有话要说: 哪个猛男能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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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①:致虚极,守静笃——《道德经》第16章
注解②:谷神不死,是谓玄牝——《道德经》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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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20.
见他这么高兴的样子, 容寂也吃惊了下,旋即把他抱起来,用两只胳膊搂住那小团子, 若有所思:“看来你是喜欢这个新名字了。”
开玩笑,你叫我了半年小东西。
臧昀叫了我半年的阿犬。
吉祥叫了我半年的小红。
本狐仙大人连白眼都懒得翻给你们看。
容寂抱着古遥回去, 马车旁边, 吉祥正在生火,见他回来就说:“少主练完剑了?臧哥去洗蘑菇了, 等会儿我们就开饭。”
平日里容寂刚到卯时就要起床去外面练剑, 所以吉祥并不意外他这时回来。
不多时, 臧昀提着一篮子洗干净的野蘑菇回来,用腰间短刀切成碎片,倒在架在火上的铁锅里,加清水炖煮, 水沸腾后, 加了两把生米, 一小撮盐,盖上了盖子。
在来这儿之前, 古遥几乎不吃素菜。他不爱吃素,觉得那是没人要的野狐狸才会吃的,真正的家养狐狸,像他这样化形成人的狐仙, 必须要顿顿吃肉。
这也是因为幼时独自在山野间求生,饿得怕了才会如此。
结果现在连蘑菇粥都要馋一下,
粥炖好,一人分得一大碗,小狐狸的碗是最小的, 臧昀把肉干掰碎拌进粥里,也毫不吝啬地分给了古遥一些。
待到古遥舔干净碗,弄得嘴四周黏糊糊的,旁边的容寂就用打湿的手帕给他擦了擦嘴,搞得吉祥都忍不住嘀咕:“这是养了个祖宗啊。”
谁能想到,半年多以前在家里偷喝羊奶的小兽,现在能有这样的待遇。
可小兽救了少主和臧哥这事不假。
又是半月过后,马车跌跌撞撞地进了中原,下江南而去,到这时,条件比之前好了不少,赶了一天路后,一行人可以住进客栈歇息了。
臧昀把马交给客栈伙计,放飞信鸽,又问了一嘴:“这离平江府,还有多远?”
伙计说:“客官要去平江府?走官道,马不停歇走一日,到楚江码头坐官船,还需要几日。”
十年前,崖主和崖主夫人被人设计所杀,万仍崖整个门派分崩离析,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跑路的跑路。
有些教众投身入其他门派势力,有些独自去闯荡江湖,还剩余一部分苟延残喘,那都是重情重义的人中英侠,自打听臧昀在信中说少主成长得很快,身上毒解不说,还练成神功,小小年纪便内力深厚……这群教众便聚集起来,暗自扩大势力,隐于平江府城中。
臧昀花钱要了两间房,一间上房是给少主的,少主要药浴,他嘱咐小二送些热水到少主房里,又要了菜单,问少主要吃些什么。
古遥比容寂积极多了,一把抓过菜单,指着菜单上唯一认识的字嗷嗷嗷个不停:“鸡!要吃鸡!”
一旁的臧昀:“咦?还识字?”
容寂:“那就要一只烧鸡。”
古遥欢呼:“要三只!”
容寂好像是懂了意思,对他说:“你吃不下那么多。”
“嗷嗷嗷!”我吃得下!!
“吃不下。”
“嗷……!”吃得下!
“不。”
一人一狐毫无障碍地交流,臧昀忽然来了句:“小花如此聪明,倒真像是有些道行的狐精,我适才听闻朝廷正在大肆捉妖,可别把他给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