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132)
因为太过气愤,黑暗里,一双黑色的眼睛悄无声息地镀上了炽热的红意,比世间最璀璨的红宝石还要美丽耀眼。
L深深地凝视着这双眼睛,忽然笑了:“亲爱的,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再次见面,你竟然只想和我说这些吗?”
见他竟然还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宗澜怒气值一下子又满了。
独属于会长的卧室里很暗,暗到了极致。
他看不见L在哪里,但他却能够感应到。
生平第一次,宗澜使出了全力,揪住这人的前襟,把人恶狠狠地往墙上掼去,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任何要闪躲的意思,反而任由宗澜动作。
即使处于愤怒状态,宗澜也没有完全失去警惕心理。他在心里为L不同寻常的举动皱了皱眉,欺身而上。
“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他一字一句问道。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L终于不再用那种难听的声音说话,而是恢复了往常宗澜最熟悉的声线,懒洋洋地,仿佛他们讨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宗澜很确定自己不是个声控,但L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他的声线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足以叫人沉
醉的魔力,好听到不可思议。若是抵抗力稍微低一些的人,或许只是听到这个声音,就会不由自主地顺着他话语里的意思去做。
“我身上有你图谋的东西。”很快,宗澜就下了定论。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陈述:“为了得到这个东西,你不惜伪装多个身份,也要制造环境停留在我的身边。”
宗澜并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
当他冷静下来思考的时候,就连L也不得不为他的敏锐和结论侧目。
“你之所以会选择前男友的身份,是因为人类在失忆后,最容易对有感情牵绊的人产生好感,迅速建立起人际关系。”
这个道理就跟遇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要怎么聊天最容易打开话题一样,只需要表达赞美,或者从情感上进行切入。
“......你图谋我的东西也很好理解。绝对不是污染辐射,或者说,污染辐射只是一个由头。用一样东西掩盖自己想得到的另一样东西,老手段了。”宗澜的语气笃定:“所以,是体液。”
在察觉到面前气息变化时,宗澜就知道,他赌对了。
虽然得出结论,但宗澜实在想不通,为什么L会需要他的体液。
他曾经听说过,一些南美的巫术,巫毒教或者东南亚的邪术会使用到生辰八字以及人的血液,头发,指甲......等一系列贴身物什,用来下咒或者咒杀,诅咒。
不排除L有这样的心思,但宗澜又觉得不太像。
毕竟自己已经和L做过好几次交易,有几次交易的过程中他整个人就像上了头一样迷迷糊糊,任人搓圆搓扁。要是L真的想要他的命,那也实在没必要用这样弯弯曲曲的手段。
那是什么呢?
宗澜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迷雾,面前却又再次多出一块迷雾。而且这块雾还丝毫不见减少,反倒越来越多。
“嗯,继续。”
可是该死的,这个家伙仍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明明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却好像宗澜在无理取闹一样。
不过没有关系,很快,只需要再忍耐一下。
终于,宗澜缓缓露出一个冷笑:“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在他说这句话的刹那,眼睛里流淌的红色凝固了。
在凝固的时间里,宗澜猛然伸手去掀那条黑兜帽。
众所周知,修道会会长即使露面,也穿着永远看不清正脸,带有足够遮挡意味的黑兜帽。
从未有人见过他兜帽下的真容。
然后下一秒,宗澜的手腕就被攥住了。
男人比他高半个头,贴过来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就比如现在。
低沉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慢条斯理,仿佛在酝酿一场风暴:“你在干什么?”
果然。
毕竟这个能力都是L帮忙升级的,宗澜不信他没有克制的办法。
然而这正中宗澜的下怀。他勾起嘴唇。
一向表现得格外驾轻就熟的L终于变了脸色。
宗澜抬起了手,露出了自己藏在手下的东西,稳稳地按在了开关上。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几乎将这双眼睛的时间放缓催动到了极致,甚至眼尾都开始淌出两条浅浅的血痕,触目惊心。
光,触目的光。
先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个幌子,这才是宗澜真正的意图。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要掀开兜帽,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成
功,一切都不过是佯攻。
好在尊贵的修道会会长,仗着没有人能够近身,并没有在兜帽里再戴一张铁面具的习惯。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L反应过来并且将另一只手也攥住的时候,宗澜已经看到了,即使只有一瞬间。
黑暗的房间里再一次陷入沉寂。
只是这一回沉寂的气氛格外奇怪。
在看到那张脸的刹那,宗澜不可遏止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怒火,什么算计,什么想法......全部飞到九霄云外。
虽然面前这个人比他高,声音也如同塞壬海妖般悦耳动听。甚至就连兜帽下的那张脸也好看到不可思议,棱角分明,达到一种绝非人类能够达到的,超越认知,近乎魔性的美丽。
可宗澜还是认出了这张脸。
因为一个人绝对不会认错自己的脸,不管再如何变化,骨相都是一致的。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着,谁也不肯挪开视线,眼神胶着沉默。
宗澜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言语能力。
那些怎么也想不通的迷雾在此刻,尽数被拨开揭晓。
“你是谁?”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刚问出口,宗澜就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为什么L这么了解他,对他了如指掌。为什么他在想什么,L都清楚。为什么宗澜怎么样也没法从修道会里抠出一毛钱。
他们的思维一致,目的一致,就连寄个玫瑰花过来,都该死的用了到付的手段,抠门都抠门到一起去了。
因为人就算因为成长环境和成长路线的不同,造就不同的性格,但他的本质永远不会改变。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L说:“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唯一对你好的人。”
谁还会比自己本身更亲密呢?
就连欺骗自己,也做得这么完美。
“这就是你从来不叫我名字的原因吗?”
宗澜自嘲地笑笑:“L,澜,哈,我早该想到的。”
“自己骗自己,好玩吗?”
那个温馨的生日仿佛还在不久前。
当他问“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我会给你还礼”的时候,男人搂着他,低声说“你是第一个给我过生日的人”而不是“你会是第一个。”
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
宗澜想,他真的早该想到的。
他放开了攥着L领口的手。
如果说刚才还有怒火和失望,那现在,宗澜只余下深深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