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15)

    余志强停顿一下：“这样吧，你把东西留在这里，等超市其他工作人员赶过来做笔录后，我们再帮你顺带运回去。”
    宗澜也不推脱：“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他们在一片匆匆赶往超市内部的调查员人群里逆行出门。
    门口，正在指挥调查员的柳国安大步走了过来：“你就是宗澜吧。”
    明明该是一个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宗澜点了点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精神矍铄，慈眉善目的老人在看着他的时候笑容格外灿烂，脸上挤出一道道褶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的态度无疑相当友善。
    “普通人......没有辐射......”
    “根据档案，他曾数次暴露在高危辐射下......”
    “精神状态很稳定，没有溢散或异化的痕迹......”
    听完耳麦里的判断，柳国安拄着拐杖，笑容不变：“是这样的，我是江州收容中心的所长，今天这个异常污染事件波及较大。”
    “作为现场唯一一位见证者，可能得劳烦你和我们走一趟，做笔录的同时，也顺便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
    笔录是幌子，真正的目标还得是身体检查。
    两次事件，一次C级恶堕，一次B级污染，都有惊无险地解决，绝非巧合。
    留守后方的侦查部成员一致认为问题出在这位年轻医生身上。医务部成员更是摩拳擦掌，就等着老所长把人带回来，给他们抽点血样化验研究。
    宗澜陷入沉思。
    这年头全身体检可不便宜，医疗资源和人口基数摆在这里，江州中心医院挂全身体检可能得排几个月队。
    反正他之前也和耿宁萌说好要去收容中心检测，还能搭个顺风车。
    计算出一共可以省下近四位数的钱，宗澜心底天平立马倾斜。
    “行啊。”他愉快地答应了。
    口袋里，L忽然发来了新的消息。
    【亲爱的，贪便宜使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如果你不想被抓起来做切片研究，我建议你接下来顺着他们的猜测走，当然，这只是个小小的建议，你也可以选择不听】
    ......
    很快，宗澜就在万众瞩目下推开了医务基地的玻璃门。
    路上他切实领教了调查员一手漂移好车技，偏偏不久前才吃撑，没吐出来是因为胃里实在没东西可吐，但也不影响他走路恍惚不稳。
    然而收容中心的调查员们对他实在是过分热情了，像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一样，放到古代那就是朝臣三千内侍三千拥簇着天子浩浩荡荡出巡，一路上那是有求必应，恨不得扛着他脚不沾地送到医务部。
    紧接着是医务部成员，不仅热衷于套近乎，还嘘寒问暖，让人体会到宾至如归的安全感。
    “想喝点什么？”
    宗澜摸了摸自己的胃：“可乐就好，可口可乐，不要百事。”
    整个医务部都是百事党，平日最痛恨可口党，有段时间贴在门口的标语都是可口可乐党滚出克。
    但听到宗澜要求后，他们面色不变，十分钟后就有冰镇的玻璃瓶可乐放到他面前，上面还有小卖部没撕下的标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宗澜觉得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小白鼠。
    也有可能是会下金蛋的母鸡。
    原本以为体检需要很久，没想到他只是进去贡献了一管血，拍了几张片，做了几套心理测试题，又在几个看起来就很高端的仪器上站了几分钟，最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里接触了几样密封在收容盒里的东西。
    最后这一步确认了最久，一连试验了三次。中途还有全副武装手拿记事板的医生反复问他：“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宗澜老实回答：“没有。”
    其实有点像吃了餐后甜点的感觉，但他没说。
    正因如此，总共耗时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放了出来。
    “啪啪啪啪啪——”
    在他出门的时候，外边原本簇拥的一群人集体鼓起掌来。甚至还有人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泪眼朦胧地和身旁同事拥抱欢呼。
    宗澜由衷生起一种荒诞感。
    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是进行了一场身体体检，还是刚开着高达拯救完世界。
    这群人中央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和老所长。
    这两人一个表情欣慰，一个神色复杂。但一致的是，看他的眼神都像看着稀世珍宝，明日巨星，充满殷切期盼。
    “结果需要等三个小时，你要等吗？”
    “刚才有护士说体检结果可以在手机上看，我就不在这里等了。”
    宗澜问：“那现在是要去做笔录吗，所长？”
    他的表情很平静，一点也看不出心底发虚。
    “不，笔录暂时先放到一边，那不重要。”
    柳国安摇了摇头，“我们找你来，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老人矍铄的眼睛紧紧盯着黑发青年，充满期盼地开口：“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些变化？”
    宗澜心底升起一种尘埃落定的果然感。
    事实上，十分钟前，在看到自己胃部空无一物的拍片后，他才终于确定。
    昨天晚上，他在手术中途无端感到饥饿，甚至头脑发昏，站立不稳。宗澜记得很清楚，将他把手术刀送进恶堕伤口，粘稠的黑血溅到他指尖上的那个刹那，他的饥饿又像突兀来时一样，转瞬消失不见。
    无独有偶。今天上午，他在超市被一大片人追来追去，跑动的过程中同样感觉到了熟悉的饥饿，只是并不剧烈。紧接着，就在他接触到黄毛小伙后，饥饿再次被吃撑取代。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宗澜又不是傻子，两次突发意外，他自然能察觉问题。
    再者，面前这些收容中心的调查员态度和昨晚截然不同。
    是在昨天晚上送回去的那只恶堕身上发现了什么吗？
    宗澜不知道，但他清楚，不合时宜的隐瞒是件愚蠢的事。
    特别是在自己疑似被一个大型组织盯上的时候。
    他需要官方的帮助。
    年轻的医生沉默半晌，干脆地点了点头：“有。大概是一周以前。”
    迎着两道热切的视线，宗澜沉吟片刻：“我好像可以从异变者......还有恶堕，嗯，耿小姐同我科普过，恶堕本质上只是被污染的异变者，所以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迎着老所长鼓励的眼神，他吐露出自己的部分猜测。
    “我好像可以把他们身上的辐射给，额，净化掉？让它们恢复成正常的模样。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
    围在周围的医学大拿，科研精英，一拳可以砸爆一面墙的调查员们纷纷面挂笑容，仿佛宗澜已经为人类做出独一无二的贡献。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自我叙述加上检查结果，最后一道验证通过，柳国安激动地满面红光，嘴角咧到耳后根，高声赞叹：“净化型能力，我们拥有了一位净化型能力的异变者！”
    “您的意思是我是异变者？”
    宗澜假意困惑：“可是我昨天晚上问过耿小姐，她说我并不是异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