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时簪花(53)
晴良也听得无聊乏味,只是他同时鹤坐在最前头,不得不坐姿端正,目不斜视。
桌上的果盘都被他用目光数清了,十二颗青葡萄,九颗紫葡萄……
“想吃便吃。”
他耳畔传来时鹤的声音。
晴良用余光觑向时鹤,只见他仪态端方,正襟危坐,如松如柏。
晴良用腹语回复,“不行,我看其他人都没有吃。”
片刻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入晴良的视线,从果盘中拿了一颗青葡萄。
晴良愣愣地盯着时鹤把青葡萄纳入口中,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晴良险些笑出声,笑意在他眼里漾开,正欲开口时,听到台上喊了时鹤的名字。
“今年问剑大会的剑魁乃,伏云宗时鹤。”
晴良一愣,不仅是他,场上众人皆有些意外。
反应过来后,身后的伏云宗弟子纷纷开始欢呼道贺。
“时鹤师兄是今年的剑魁!”
“我去,老头怎么转性了?”
“恭喜师兄!”
其余门派的人也跟着鼓掌。
一时气氛热闹,而当事人时鹤显得最是冷静,仿若置身事外的淡然。
待掌声稍歇,他才缓缓起身,清越的声音落在场上每个人耳中。
“承蒙抬爱,与诸君共勉。”
话音落,掌声再起。
何归云咳嗽两声,对时鹤说了几句赞许之词。
而后,他目光落在时鹤身边的晴良身上,“你身边的这位小友……”
晴良见提及自己,忙起身朝着主位一礼,“在下伏云宗徐扬座下晴良。”
何归云颔首,“我知道你。这段时间,我多有注意,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大有造化。”
“庄主过奖。”晴良仪态谦逊。
何归云话锋一转,悠悠道:“我虽平日不怎么出门,却也听闻晴良小友常与千玉门的单婵衣小友游园,成了归云庄内不可多得的美景。”
晴良一愣,不解何归云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时鹤闻言,眉头一蹙,他开口,“庄主误会,晴良……”
“诶——”何归云笑着打断他的话,“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修士也不能免俗。若在问剑大会上能成一段佳话,也是不可多得的美谈。”
此话一出,人群中有了起哄声。
千玉门那边,宋玉卿脸都绿了。
如此之多修士聚于此,何归云当众说这话,怕是明日,整个修真界都要传千玉门单婵衣与伏云宗晴良有私。
宋玉卿咬牙恼道:“这死老头老糊涂了吧,当众说的什么鬼话。”
单婵衣面无表情。
她虽不惧流言,但也不愿自己的私事被人当众谈论。
这时,何归云身侧的扈月突然开口了,“师叔误会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扈月身上。
只见扈月神色平静道:“晴良道友勤勉好学,常私下寻我论剑谈道,想来他找单婵衣道友也是有所请教。”
单婵衣冷冷地听着扈月尝试解围,她又望向晴良身侧碍眼的时鹤,突然改变了主意。
“晴良常找你论剑谈道,这我倒是不曾听他说起过。”单婵衣开口。
【作者有话说】
接前面的三十三章
◇ 第54章
(忘记前期的可回顾第三十三章 )
宴会上后来起的争执,叫晴良每每想起都尴尬得想遁地。
不欢而散的宴会结束,时鹤被何归云唤走。
晴良则趁机溜出来,在静江河畔赴李疏的约,被李疏好一阵调侃。
中间,在画舫上时看见来寻他的时鹤,晴良匆匆下船,把时鹤引来,想引见二人相识。
可回到画舫,已是人去船空,李疏不辞而别。
船上只剩晴良与时鹤二人。
晴良一阵失落,李疏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不日他便要回北境,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有缘再见。
“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朋友’。”时鹤出声。
晴良老实道:“没有啦,只有他,他是我上回迷路帮过我的人。”
“扈月。你与他又是如何扯上的瓜葛?”时鹤冷冷道。
晴良皱了皱眉,不喜时鹤老是用责问的语气同他说话,他撇开脸,语气生硬道:“没有瓜葛。”
蓦的,微凉的指尖捏住晴良的下巴。
时鹤把晴良的脸转了回来。
猝不及防的触碰叫晴良一惊,尚未反应过来,时鹤的脸便突然凑了过来。
极近,冰冷的银制面具触到晴良的鼻尖,鼻息轻洒在晴良脸上。
琉璃般剔透的眸子挨得太近,叫人一时无法清晰捕捉其中的情绪,只沉溺于那一片冷白淡漠的灰色。
晴良心脏漏了一拍,他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去推时鹤。
他手抵在时鹤前胸,没推动。
时鹤心中有一团难以宣泄的戾气、不在掌控之中的无力感拉扯揉捏他的心脏,戾气催使他生出冲动。
不管不顾、撕去虚伪外壳的冲动。
但凭本心、不择手段达成目的的冲动。
但触及晴良的目光,清澈柔软的双眸像一面镜子,面对他时,总想着将丑陋卑劣的一面藏起来、再藏一会儿……
时鹤遽然收回手,向后退开。
晴良仍有些恍惚,时鹤退去,叫周围空气一松,晴良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嘟哝,“你突然凑过来做什么,吓我一跳。”
时鹤抿唇,吐出一个字,“走。”
“哦。”晴良应了一声。既然李疏不再,他也没有心思再乘画舫了。
他跟在时鹤身后离去。
时鹤灰瞳晦涩地走在前头。
他对自己道,回去就好,回到伏云宗,碍眼的人自会消失。
问剑大会彻底落幕,两日后,晴良等人便要回伏云宗。
翌日。
关于晴良、单婵衣、扈月的流言还在纷纷扬扬地传,但晴良一时顾不上避嫌。
他主动去找单婵衣道别。
见面后,两人都没有提宴会上的事。
寒暄一番后,晴良问:“你们何日走?”
“同你们一样。”单婵衣道。
“这次一别,下次再见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晴良感慨。
“嗯。”单婵衣垂眸应了一声,不算热络也不冷淡。
晴良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适时,单婵衣抬眼,道:“想问什么就问。”
晴良这才讷讷地开口:“宴会上,你为什么那样说话?”
单婵衣面无表情地抬手,拧了晴良的脸一把,“你是真的傻。”
晴良自小都是被夸聪慧的。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出声反驳,只能委屈地任单婵衣拧。
单婵衣收回手,她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反正,你的名声已经被我搞坏了,我要对你负责。”
“不用不用——”晴良闻言瞪大眼忙道,他唇瓣嗫嚅,小声道,“我不介意,不用负责。”
单婵衣再次抬眼,目光有些锐利,“你是在拒绝我?”
“我……”晴良一时脑子空空说不出话。
单婵衣一双美目淬火,她按捺着恼怒道:“你想清楚了,论样貌、论实力,我自认都不输你那师兄。”
时鹤虽终年戴着面具示人,不清楚样貌,但单婵衣说这话时依旧底气十足。
晴良跟不上单婵衣的想法,他愣愣道:“关师兄什么事?”
单婵衣深吸一口气,只道:“你真是傻子。”
每回都是任她一人唱独角戏,另一位主人公一无所觉。
话音落,她转身便要走。
晴良忙追了上去,他拉住单婵衣的衣袖,“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给你道歉,你不要生气好吗?”
晴良的声音尾音微微颤抖,他害怕失去单婵衣这位朋友。他永远记得单婵衣同他讲不必在意他人眼光、给他换上漂亮的衣裙逛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