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44)
齐凛愣了一下,感受到胸前那只温暖的手掌倏然收了回去。这一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迟来的狂喜与空虚,这三年来为所欲为的自由和权力感,甚至远远不及沈渊这一句话的力道。
是的,他再也不能够被灵能锁链关起来了。因为今时今日,他的心脏已经完全借由灵能力量跳动,一旦灵能被限制,他就会死。
世间任何人,包括沈渊,都再束缚不了他了。
一头猛兽真正自由的时刻并非被解开枷锁,而是确认了自己再也不会被戴上枷锁。
齐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笑着,笑容很放肆。可同时他的心跳莫名得很快,他甚至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带着一股委屈地问沈渊:“那你要赶我走了吗?师、师父,我都已经习惯这么喊你了,你不能没收我的权限再也不准我进来了吧?”
“我从来没准你随便进我的卧室……”沈渊这句话说得像是在叹气。
“那你的书房呢?温泉呢?”齐凛继续小心翼翼地求证,“我想你了,我想你的时候可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被拦着,填那什么狗屁申请,晚一秒看见你我都会死掉的!”
沈渊沉默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说:“我真的后悔宠坏你了。”
齐凛可太清楚师父无奈默许的回应了,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太好了师父,你要不写个证明给我吧,像那种皇帝的手谕一样的,我只要捧着它就可以随时随地找到你——”
“少得寸进尺!”沈渊瞪了他一眼,“还有,不准闯进我的卧室和浴室。”
“我保证不会的,师父。”齐凛想:反正那不叫闯,那是偷窥。
好在他这三年来将自己撒谎的水平也锻炼得不错,这次在心里打着圈的那些坏心思没有让师父看出来,否则今天肯定是不会放任他继续睡在沙发上了。
其实齐凛还想发挥一下自己的厚脸皮,去和师父睡在一张床上的,但他很难掩饰自己的生反应……从刚才师父主动亲他的时候就开始了。
万一被师父发现的话,估计自己再也爬不上那张床了。齐凛只好委屈自己的长手长脚蜷缩在沙发上,拿一张有点熟悉的小毯子盖着自己,也不管血管里沸腾着的血液要如何冷却下来,就这样抬起双手枕着后脑勺,借着微量酒精的余韵闭上了眼。
他有点想象不出明天一大早,不再是师父的师父会如何对待自己。如果自己光明正大地去吻他,他要如何反应呢?反正不能是之前那样强硬的制止了,那不论是害羞的闪躲,还是厉声的拒绝,都完全足以满足齐凛的期待,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沈渊那张脸上更多的情绪和反应了。
在甜蜜和些许痛苦交织着的畅想当中,齐凛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直到一门之隔的沈渊再也忍不下去了,冷冷地骂他:“臭小子,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管好你的信息素,别逼我动手。”
齐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alpha信息素已经溢满了整个屋子,对另一个alpha来说尤为明显,这就是他从不注意收敛的后果。在听到了最后那几个字之后,齐凛痛苦地拿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心里长长呻-吟了一声。
第38章 ——只要是师父,怎样都……
信息素的味道当然没有那么快散去。
第二天沈渊在满屋子齐凛的气息中醒过来, 忍着怒气洗漱完后,看到齐凛还敞着肚皮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
这小子在自己身边一向睡得熟。沈渊低头审视着齐凛酣睡的面孔,最后还是没忍住捏住他的下巴, 泄愤般地留下了两道指印,看见齐凛吐出了舌头才算罢休。
反正等齐凛醒来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做师父的总得把自己的恶趣味藏得好些。
然后沈渊挑选了几件衣服都不合心意,他总不能穿着一件沾有其他alpha气味的衣服出门开会,实在是不成体统。
于是他又回过头盯了齐凛一会儿,心想这间屋子怕是不能要了……这徒弟也要不得了。
他也经历过二十岁, 当然知道这个年纪的alpha比烈酒还浓,比钢板还硬……停,不适合继续想下去了。
早知道他就该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好好教导不听话的小徒弟如何管控信息素。
说实话,关于禁欲的这部分训练本就应该在灵能者的反刑讯课程上。但齐凛大概是不记得了, 小时候他的反刑讯课成绩是一个大大的“合格”, 这还是在沈渊放水的情况下。
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年轻灵能者们在分化出性别之后,就会领受这部分课程——带走一支信息素催化剂, 然后经历一场模拟式的刑讯逼供,多数情况下他们就会对类似的场景产生相当程度的抵抗力,也就不至于被邪魔卑鄙地利用了。
但齐凛……这小子当年出落得太漂亮。
无论选谁来对他进行逼供,看起来都颇有失控风险;更何况他从灰烬都市出来后的社会化训练还不够多,至少不足以对模拟中的审讯者产生足够多的信任。这反而容易让这门课程弄巧成拙了。
沈渊最后头疼地发现,审讯者的人选似乎只剩下自己。
齐凛肯定是不记得小时候那次经历了, 因为他根本没进行到那一步。
在那个封闭的暗室里, 沈渊已经准备好了必要的道具,然后叫小徒弟进来坐在审讯椅上。在给齐凛注射催化剂之前,他按照流程地测试受试者的服从性和易感度, 只是……
只是无论他做什么,齐凛的回答都是“好的”、“可以”、“没问题”,即使刚分化的身体在黑暗中敏感地瑟缩和发抖。
——只要是师父,怎样都可以。
——师父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一切都表达在他的乖顺里了。
齐凛出生在一个混乱的法外之地,他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道德概念,也没有所谓的原则和底线,他只是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师父。
面对那双孺慕而懵懂的眼睛,谁能下得去手呢?
反正沈渊不是那样的衣冠禽兽,他最后叹息着放下了催化剂,心里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姑息:罢了,再养几年吧。
再养几年吧,也许等齐凛长大一些就会解了,也许他很快会遇到心动的omega,无师自通地学会更多东西,也许……
沈渊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这个“也许”是落在自己头上的。
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
十年之后的现在,在处文件的间隙里,沈渊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把齐凛打回去重修刑讯课的必要性。
但其实现在他还有更多需要头疼的问题。
比如辛永望刚刚递上来的灵能会议的纲要。
他的大弟子非常纠结地问:“大宗师,我该在齐凛的名字前面加上什么头衔,像以前一样跟在您名字后面,约定俗成的作为继承人吗?还是另起一行,写成是鹰学派的领袖?”
这听起来只是一个小细节,但类似的细节实在太多。
早在排座次的时候,辛永望就问过了。如今他还是拿捏不准,无非是因为大宗师仍旧态度暧昧,没有公开宣称齐凛如今是什么身份——也或许是沈渊自己也没有拿准主意。
就像此刻,沈渊还是只能回答小细节,说:“另起一行。”
“我明白了。”辛永望记了一笔,然后苦着脸问起了更多事情,“大宗师,齐凛既然回来了,我是不是该把一些权限交还给他?还有,您曾经在宴会上公开宣布过他是您的继承人,这次又有不少人问起这件事……”
沈渊也沉默了半晌。
不省心的小弟子出走的这三年真是留下了一笔烂摊子。尽管辛永望是个非常合格的门徒,兢兢业业地辅佐了很大一部分事务,但最关键的继承人问题依旧不可替代。
关于继承人的一切都是为齐凛量身打造的——直到齐凛离开之后,沈渊也才意识到这点。
大到进入灵能之泉的权限,包括对外公布的稳定人心的消息;小到会上的座次,制服定做的尺寸;远到沈渊万一意外去世时,他的门徒们需要启动的紧急预案,临时掌权人的身份;再近到齐凛每一次毫无报备的出现,常常打断他的日程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