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的任务(92)

　　“老师，我真的已经长大了！”扎特看着他，紫色的眼睛写满了认真，“所以，无论什么事，老师都可以告诉我！都可以！”
　　王嘉没有说话。
　　“哪怕有什么来自奎因的任务，也可以对我说。”
　　“你疯了？”
　　“我没有，因为对我来说，老师是最重要的。”说到这里他一笑，“我早就想过老师有什么关于奎因的秘密，不过那都不重要，如果我能拿回那些东西，那么属于我的一切都是老师的，老师想怎么做都可以。”
　　王嘉再次怔住了，这一次就有些哭笑不得——你个败家子！你爹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从坟墓里爬出来！你爷爷要是听到了一定非常庆幸你那三叔篡了位！
　　不过在这么想的时候，他也有些感动，他摇摇头：“你多想了，和奎因无关。”
　　“当然我现在说只是说，不过我们可以一点点的做，比如老师你要是想达成什么目的，不用一下就达成，分成很多个部分，也许有一些是我们现在就能做的。”
　　“……你真多想了。”害怕再说下去他说的更离谱，他只有道，“是有关于摩尼的，他父亲，找来了？”
　　“父亲，爸爸吗？”
　　扎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而那边王嘉的反应，也再再说明了这一点。他抓抓头，又抓了抓头，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出来——因为说出来更尴尬啊！
　　王嘉默默的转过了头，心情，非常纠结——他本来是很悲伤的啊啊啊啊！
　　“那个，摩尼的父亲怎么找来了？哦，老师不想让摩尼离开是吧，这容易啊，就对他父亲说摩尼在您这里学习就好了，他父亲，嗯，他全家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他父亲，是爱格伯特。”
　　“什么？”
　　“摩尼的父亲是爱格伯特。”
　　说完这一句，王嘉就停住了，而扎特，则彻底呆住了。爱格伯特？那个传说中的爱格伯特！竟然是那个爱格伯特！他看向王嘉，很有一种古怪感，他是因为能力不稳定再加上过去的那张脸和另外一个人相似，然后被王嘉看破伪装然后被拉回来的也就罢了，那摩尼只是王嘉在神魔之地捡到的啊！这么一捡，就捡到了爱格伯特的儿子？当然，普通人家的小孩好像也不太可能会在神魔之地也就是了。
　　只是，这还是有些太巧了吧！
　　他张张嘴，本想说什么，立刻又意识到，爱格伯特会找来，显然是因为吉斯！
　　顿时，他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看了一眼王嘉，停了停，慢慢的道：“如果老师不想，即使是爱格伯特也无所谓。”
　　王嘉看向他，他抿了下嘴：“传说里爱格伯特算是当今第一战力，可实际如何，真要打过才知道了。何况他在这里也是要收敛些的。”
　　这一句话他说的很慢、很轻，但是却透着无比的自信，更有一股对局势掌控的自信，王嘉不由得有些恍惚，什么时候，那个顶着一张女人脸的中二少年成长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见他没有说话，扎特就误会了：“老师也不用担心这件事对我们，嗯，早先的计划有什么印象，我刚才说了，我的，就是老师的！”
　　我虽然想拿回皇位，可如果老师不愿意也就罢了；
　　我虽然想找我那个叔叔报仇，可并不想令老师不高兴；
　　如果老师怕影响我的什么而有所顾忌，那大可不必！
　　……
　　这些话他并没有完全说出来，但那个态度却表露了出来，王嘉突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低下头慢慢的闭上眼。他为什么救扎特？因为系统说这是他的命中人；他为什么一直帮扎特？因为这是他的任务。六七年的相处，要说没有感情当然是假的，但是在他心中一直觉得这是任务。
　　可他这个任务，在这特心中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他慢慢的说着，扎特道，“我是真这么想的。”
　　“我知道，但是不必了。”
　　“老师？”
　　“真的不必了，因为，爱格伯特很好。”他抬起头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在他说到中途的时候，屋里传来一阵琐碎声，他微微一顿，继续讲了下去，同时用目光示意扎特也装作不知道，他讲的很慢很认真，把爱格伯特对摩尼的担心和爱护都详细的说了，最后道，“他显然是很尊重我也很尊重摩尼，所以才会先请我过去，而他能给摩尼的，则是我们都给不了的，所以摩尼跟着他，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他话音刚落，摩尼就尖叫着冲了过来，“不是！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爸爸！我不要跟他走！”
　　王嘉看着他：“他是。”
　　“不是！”
　　“他是。”
　　“不是不是就不是，我说不是就不是！”摩尼上前来抱着王嘉的腿，“妈妈，你不要不要我，我会很乖的。我不会再叫杰克另外的名字，不会再让他给我做饭，我已经大了，会干活了，我会洗碗还会扫地，妈妈，你不要不要我，不要让我走！求求你了妈妈，求求你了。”
　　“……我不是你妈妈。”
　　“你是啊！你是！”
　　王嘉看着他，见他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腿上，身体微微的抖着，抿了下嘴，他想了想，把手放在他的头上：“摩尼……”
　　“妈妈……”摩尼仰着脸，眼里含着两泡泪，“妈妈，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你听我说……”
　　“不要让我走妈妈……”
　　“你，听我说。”
　　“不要让我走妈妈。”
　　“摩尼，你也应该知道爱格伯特的，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妈妈，不要让我走。”
　　……
　　不管王嘉说什么，摩尼都是翻来覆去的那一句话，而随着他说的，他的手臂还在不断的缩紧。他的力量并不大，但这个时候用出了全部的力气，还是让王嘉感到了一点疼，而相对应的，则是摩尼的整个脸都胀红了，脖子上的青筋凸显了出来，眼泪鼻涕早就混合到了一起，完全没有了平时那副小大人的样子，扎特不免有些不忍，想说什么，却被王嘉的目光制止了。而王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任摩尼那么抱着，见他不再说要把自己送走，摩尼有些安心，可始终没有得到他的承诺，摩尼又不免担心，两相结合，他只有不断的抱着王嘉的大腿，祈求不要把他送走。
　　他说他会乖，会很乖很乖；
　　他说他会干活，以后会很努力很努力；
　　他说他很聪明，以后能做很多事情。
　　他不断的叫着妈妈，说不要再和王嘉分开……
　　上一次和王嘉分开的时候他才一岁多，其实已经忘了那时候的感觉了。只是迷迷糊糊的记得那个每天都来看自己的人，突然就不来了。他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记得一个白天，又一个白天，又一个白天，很多很多个白天都没有，晚上更没有。然后他模模糊糊的好像听到了关于死了，没了的说法，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叫死，就是觉得很害怕，他问吉娜，吉娜抱着他大哭了一场，然后他也跟着哭了，于是在他的心中就有了，死了，就是很难受很难受的印象。
　　王嘉不再来看他，他的日子也没有更难过，只是总觉得不舒服。所以在别的小孩子都在玩泥巴的时候，他站在旁边；在别的小孩子都在追逐打闹的时候，他依然站在旁边。他隐隐的觉得自己和别人是不太一样的，却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直到吉娜被玛丽打发着去借书。
　　知识、书本，虽然不是那么受追捧的，却是受敬畏的，他跟吉娜一起识字读书，然后就觉得很平静，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却喜欢这份平静。所以他很努力的去学习，直到王嘉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几年不见，他其实已经忘了王嘉的样子，但是当王嘉站在那边看着他微笑的时候，他立刻直到，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他尖叫的扑向他，然后，再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了。
　　这是他的妈妈，他会为他抵挡所有的风雨，他会爱他。
　　而现在妈妈说要同他分开，不，绝不，他不知道什么爸爸，什么爱格伯特，那也许是书里很了不起的人，但那是书里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要妈妈，也只需要有妈妈！
　　他抱着王嘉的腿，死死的抱着，到最后睡着了都还抱着。
　　夜色越来越深，王嘉把摩尼抱起来，扎特看着他，停了片刻道：“老师是一定要把他送走吗？”
　　王嘉点点头。
　　“那我现在就联系吉斯吧。”
　　王嘉一怔，扎特道：“他已经哭过一次了，不要让他再哭第二次了，趁他现在睡了，离开是最好的。”
　　王嘉抿了下嘴，慢慢的点了下头，而在此时，在他怀里的摩尼一顿：“妈妈不要走……”
　　王嘉连忙低头，就发现他并没有醒，只是下意识的这么叫着，顿时，他的心里就是一酸，其实，他对摩尼并不怎么好。他得到的第一盒牛奶，自己先喝了一半，猎到的兔子，自己先喝血，找到的食物也都是自己先吃了。虽然他有坚实的原因说理由，比如，就像买保险一样，一定要先买了大人的才能考虑小孩，可说到底，他那时候是对摩尼没多少爱的。
　　到了后来也一样。
　　他把他交给吉娜，明明自己有了房子，可也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将他接到自己身边。当然，他还是有理由，比如他本身有很多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比如后来加入了扎特，这是他的任务。可说到底还是因为，摩尼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带着他出来，在他身上花钱，只是简单的因为他毕竟来自一个还有着基本道德和律法的世界，从这个世界出来的人，哪怕还有一定的良心，都会做和他一样的事情。
　　但他对摩尼来说，却是妈妈……
　　妈妈，这个本来让他尴尬的词，在此时却令他心酸。
　　他是摩尼的妈妈，是他的依靠，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他。
　　“对不起……”他抱着他，双臂不由得微微收紧，旁边的扎特看了，慢慢的低下头。他对摩尼没有什么，虽然早先发生过争夺王嘉的事情……可是，再怎么说摩尼也只是一个小孩子。他同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仇怨？可是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非常嫉妒这个小孩，并且对他离去感到庆幸，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136章
　　在王嘉难受的时候，那边的乔治亚也非常纠结，纠结到他甚至有一刻都恼恨起了奥利弗——如果没有这件事, 咱们现在就可以美美的睡一觉, 然后在第二天一早在林登堡众人的欢送下, 带着虽然不算非常丰厚, 但总算是丰满的行囊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咱们还可以吃一路要一路看一路, 优哉游哉的回到扎西。当然, 辛苦也是有的, 比如报告就要写的非常完美, 各个地方的打点也要处理好。但这些，都有前例, 这些东西也都不算什么麻烦事！
　　当然的当然, 咱们也可能是有危险的，比如现在快要沸腾的各地贵族，比如那该死的什么公平党, 但是前者, 只要不是碰上那种特别激进的，总是能说上话的，真说起来他们团里有几个都是有贵族血统的，虽然包括他在内，都没了称号，可只要能扯上关系就基本能保证安全。
　　贵族们都是一个样的，如果没有人带领，再不愿意也只是消极抵抗。至于那公平党的人倒是胆大，可他们一般都是普通人，少有的那几个超凡者能力也不会多高，要是来了，随手料理了也就是了。所以说，只要他们能赶在贵族们真的聚集之前就能顺畅的，没有烦恼的回去。
　　至于说回去之后的事情，哈哈哈，那就是那些大老爷们需要考虑的了，秘密行动会，说起来好听，却只是一件工具，作为工具上的一个螺丝，一个附庸，他不需要有头脑。至于说任务是否危险……嗯，他们当然无法拒绝危险的任务，但总是，能选择自己的方法来做！
　　可是现在，看看他们遇到了什么？
　　五岁就觉醒的神魔之子！
　　五岁啊！
　　米歇尔八岁觉醒就成了令所有人敬畏的存在，五岁就觉醒的，难道真能成神吗？
　　想到这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拍了下坐在沙发上的奥利弗，后者已经在打瞌睡了，此时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大人？”
　　“走吧，跟我一起见一下伯爵。”
　　“见伯爵？”
　　“这样的事总是要通知他的。”不管皇室和地方上有什么矛盾，有一点没有错的那就是，对于神魔之子，特别是年龄很小就觉醒的神魔之子他们都是一样警惕的。特别是在有了米歇尔乃至爱格伯特这些例子后，虽然爱格伯特的破坏力无法和米歇尔相比，也是很令人头疼了，即使巨狼族目前正在同他们结盟。
　　而此时，克拉伦斯伯爵正注释着树林里那个拿着剑的身影，那是一个非常单薄的身影，单薄的，哪怕他拿的是一支细剑，也仿佛很吃力。
　　前刺、横扫，动作很标准，却没有任何气势，不要说剑师的剑芒了，就是剑士的斗气都没有，或者再说的差一些，甚至比不上一些练习生——训练有素的练习生，也能把一支剑舞的虎虎生风，而眼前的人就像一个小孩子，甚至无法驾驭这把并不重的的长剑。
　　那人一遍遍的做着，然后一个趔趄，终于向前倒去，他再也忍不住，一个跨步就把那人抱在了怀里：“够了！”
　　“……请放开我，阁下。”
　　“我说够了，起码今天够了，佐那，你这样是练不出什么的。”
　　佐那抬起头，眼神带着一种冰冷：“我是否能练出什么是我的事情，阁下，您是我侍奉的大人，我会忠诚与您，但我要练习什么，练多长时间都是我的自由。”
　　克拉伦斯看着他，佐那毫不相让，过了片刻，还是克拉伦斯先叹了口气：“我们需要谈谈。”
　　“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们需要！”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手下还微微用力，佐那吃痛，皱了下眉，正要再次拒绝，克拉伦斯就把他往屋中拉：“我说需要就需要！”
　　虽然知道整个伯爵府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点事，但眼见要被拉到有人的地方佐那还是尴尬，他咬了下牙：“我知道了大人，但请您先放开我。”
　　克拉伦斯有些不快，但还是松开了手，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克拉伦斯的书房。在进来前，克拉伦斯有一肚子话，可真到了僻静处他又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他头疼的看着对面的人，这人本来就瘦，现在，却是更瘦了。他吃的不少，因为自从发现他开始消瘦后，他就强制他三餐和自己一起吃，每次都会让他吃下一定量有能量有营养的东西，有的时候甚至包括一些经过魔法处理的物种。但他还是瘦，越来越瘦。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你就是太瘦了。”
　　佐那面色一变：“阁下就是想说这些吗？”
　　克拉伦斯再次被顶了回去，他同佐那一起长大，对他再熟悉不过，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惹他生气了，可是这些年，自从他成为神魔之子，他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
　　劝慰的，是错；
　　关怀的，是错；
　　哪怕是像过去那样商量事情，也是错。
　　唯有公事公办的给他发布任务没有问题，可那样一来，他们又成了什么呢？
　　主子与奴仆，他知道佐那就是这么想的，按照常理也是应该这么发展。别说他们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事，哪怕将来做出了一些，也是这样。唯有将来，他可以按照佐那的功绩给他分封，给他属于家族的荣耀。但是，他不想啊……他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我们之间，非要如此吗？”
　　“阁下可以永远把后背交给我。”
　　“……如果我不愿呢？”
　　佐那看着他，他也慢慢的睁开了眼，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姿态甚至不太符合一个贵族的标准，可眼神却是决绝的，他的眼神表明，他不愿！看到这一幕，佐那甚至是有些欣慰的。这些年了，这个人一直如此，过去如是，现在如是，将来，恐怕也是如是……
　　他们少年时结下的情义，竟真的一直没变！
　　如果他没有成为神魔之子那该有多好啊！他会是他最锋利的剑，最厚实的盾牌，最后的底牌，他会为他扫清一切障碍，直到那些人把剑插到他的身上！可是，他就这么成了！这对一般百姓来说的喜悦，与他就成了噩梦，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虽然他还是伯爵府令人尊敬的佐那先生，虽然他还是超凡者，但他，再无法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而至于他的未来，也不再是可以瞻望的了……
　　在超凡者里，他应该算是进步快的，他最近甚至隐隐的有一种要突破的感觉，到了那时，他应该就能到更远的地方，展现更快的速度，这当然也是一项有用的技能——没有无用的神魔之子！很多年前，米歇尔就说过这样的话了。
　　但是，哪怕他能瞬息万里，终究是，不能领兵作战了！而他神魔之子的身份，也决定了他是无法成为伯爵府的核心成员了——哪怕是克拉伦斯不在乎，其他人却是要在乎的。
　　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他已经接受了，虽然他还是会每天晚上徒劳无功的练习剑术，但他真的已经接受了——只要克拉伦斯不再来找他！
　　感激吗？不能说不感激，可更多的是厌烦，本来，他已经是忘了过去的。
　　他看着克拉伦斯，然后慢慢的单膝跪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对着他。克拉伦斯面色大变：“你起来！”
　　他没有动。
　　“我让你起来！”
　　他依然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