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圆(23)
顾砚两个手掌撑在会议桌上,正气势汹汹的教训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灰头土脸的听着训,脸色相当难堪。
一根棒子一颗枣子,难听话大约终于说完了,顾砚这时候总算缓和了态度,但神色和语气仍是冷的:
“老关,这件事我没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已经是在给你面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好自为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被称作老关的男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点了下头,从齿缝间很艰难的挤出一句:“明白。”
顾砚这才满意了,摆摆手道:“那就这样,走吧。”
眼看着两人要从会议室出来,沈栖赶紧收回视线,赶在对方发现之前拐去了文印室。
复印文件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沈栖便站在打印机旁边机械的重复着翻页的动作,刚才路过会议室时窥见的那一幕不受控的在他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开年第一天就把经理骂的下不来台,想不到顾砚在面对下属时是这样雷厉风行不讲情面的态度,气势很足,很有总监的样子。
可这却让沈栖觉得陌生,这还是那个大大咧咧毛手毛脚,黏他黏得跟什么似的顾砚么?
但他又很快想到了分手后顾砚的态度,也是同样的冷漠疏离不讲情面,同样和他认识的那个顾砚完全不相似。
打印机突然发出滴滴滴的声音,沈栖被这阵声响打断了思绪,回神后看到操作盘上不断闪烁的黄灯,才意识到是纸用完了。
他抽了刀新的A4纸装进纸槽里,重新按了开始键,打印机便恢复正常,继续工作起来。
明明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却好像还是不够了解那个人。
第22章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沈栖只要一停下手里的工作,满脑子就都是顾砚在会议室里教训下属的样子,很凶,很强势,但也……很性感。
沈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两个字,明明那种尴尬沉闷的场面压根和性感不沾边。但他就是觉得那样的顾砚很性感。莫名的、毫无道理可言的。
然后他便又开始懊悔,想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他能不爱顾砚呢,明明那人黑着一张脸凶巴巴的样子他都能觉得性感好看,想凑上去索要一个吻。
但大约人就是这样吧,容易犯贱,搁在身边时不以为然,失去了才觉出珍惜。
可惜为时已晚。
下班时两人又在电梯里撞见。办公室在同一层楼的好处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不管顾砚有多么不想看见他,他们两人却不可避免的处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态中。
当时沈栖先进的电梯,顾砚是赶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刻进来的,看见沈栖后他脸上没什么变化,淡淡的同电梯里的其他几个同事打了招呼,然后便站在靠门口的位置,低头盯着手机,像是在跟什么人发消息。
沈栖站在他斜后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影。手机另一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顾砚唇角微微勾起,又很快淡了下去。因为他无意间抬头时从反光的电梯门上瞥见了身后沈栖的身影。
什么时候让顾砚高兴的人成了别人,而他却成了顾砚心上一抹难堪狼狈的蚊子血?
电梯里人多空气少,沈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掌。
叮——
电梯终于到了地下车库,沈栖顾不上和旁边的同事告别,便匆匆挤了出去:“抱歉,让一下,抱歉……”
谁不想马上从电梯里出去呢,但电梯里人那么多,总有个先后顺序,沈栖这种行为自然遭到许多人的不满:
“什么人啊这是,急着投胎呢?”
“有没有点素质啊,挤什么呢,差这点时间啊……”
张扬,也就是中午要去吃红烧狮子头的那名同事正好也在这趟电梯里,见状赶紧朝大家道歉说:
“欸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替刚刚那人给大家道个歉,他是我同事,家里突然有急事,心里实在着急,所以请大家谅解一下哈……”
电梯里很多人都跟他们是同个公司的同事,不可能真的斤斤计较这点小事: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没事,谁家里都有可能碰上个急事,看这样子别是孩子病了吧?”……
“欸谢谢大家理解,谢谢谢谢……”张扬一边赔笑,一边自觉让到一旁,让其他人先走。
和他一起留在最后的那个同伴小声说道:“欸你说沈栖今天怎么回事儿啊,感觉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有点奇怪。”
“不知道,可能真的家里有事吧……”张扬无意打听别人隐私,随口道。
顾砚快他们一步走在前面,闻言从手机中抬起头来,盯着沈栖早已跑远的背影,双眉紧拧。
周五那天顾砚去茶水间煮咖啡喝,结果储物格里的那袋咖啡只剩下了一个底,还不够煮一杯的。
顾砚在要不要把剩下的这点煮了和将就着喝点热水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决定选择后者。
正打算将咖啡放回去,然后给采购部的人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却发现那袋咖啡后面竟然还藏了另一袋咖啡豆。
是个挺小众的牌子,却是顾砚很喜欢喝的一款,家里经常备着。
顾砚将那袋咖啡豆取下来,发现豆子已经被提前磨好了,可以直接拿来煮。
但他不认为这是采购部的人买的,这么多年采购部来来回回买的都是那三四种咖啡粉,要不就直接是三合一或者二合一速溶,像这种小众品牌的咖啡豆,绝不可能纳入他们的采购范围。
更别说还细心的替他们将豆子磨好。
顾砚捏着咖啡袋,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这时候又有人进来茶水间,似有所感,顾砚下意识回过头一瞥——进来的人居然就是他刚在心里想到的那个人,沈栖。
说起来他第一次喝这个咖啡豆还是因为沈栖。
那是他们工作后的第二年,沈栖跟着领导去xx国出差。他们去的那个城市盛产咖啡豆,沈栖好不容易出趟国,别的什么东西都没买,只装了一箱子各种品牌各种风味的咖啡豆回来。
但沈栖自己其实对咖啡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他买这些不过是因为顾砚爱喝。
因着这个举动,顾砚高兴的把人摁在沙发上亲得双方都差点断气,晚上洗过澡还拆了袋咖啡豆撒在沈栖身上……
后来他抱着沈栖去浴室洗澡,热水一浇下来,沈栖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郁的咖啡香,顾砚没忍住,又来了一次……
第二天沈栖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红着眼睛骂顾砚“恩将仇报”。
那袋被他随手拿来用的咖啡豆后来就成了顾砚最爱喝的一款,因为每次拿它来煮咖啡的时候,总能让顾砚想起那晚沈栖红着眼的样子,和那满浴室的咖啡香。
顾砚把那袋咖啡丢回储物架,转身接了杯热水。正要走时沈栖在身后叫住他:“你、你怎么不喝了?”
顾砚冷淡的回:“不想喝了。”
他自觉语气里的疏离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沈栖却仍不懂得见好就收,执拗的说:“要不我来煮吧,煮完给你送过去。”
顾砚的语气于是更加不耐:“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反正……反正我自己也要喝的。”沈栖说。
顾砚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记得沈栖不爱喝这个牌子的咖啡,嫌它酸味太重。
“行么?”沈栖也看着他。
他这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顾砚心里没来由的觉得烦躁。
他想说我那天的话难道说的还不够清楚、不够明白么,你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呢,你又想骗我什么呢。或者你觉得我会因为这样就心软,然后愚蠢到被你骗第二次么。
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随便你。”他无意再与对方纠缠,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茶水间。
储物格里的咖啡确实是沈栖放的,其实年前他就想拿过来的,顾砚爱喝咖啡,对咖啡味道也挺挑,但茶水间的咖啡大多是速溶的,他怕顾砚喝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