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勉强(40)
贺闻逍张了张嘴,自知失言,连忙说了声“抱歉”。
楚珉没再理他,重重靠回椅背上,继续闭目养神,紧绷的嘴角昭示着他此刻心情不豫。
贺闻逍看着楚珉沉冷下去的面庞,头一次有点手足无措。
*
今天的录制结束后,共有二十七张残片已被找到。节目组把众嘉宾召集起来,告诉大家,最后一张残片需由众人共同复刻,那张残片上,描绘了一群孩童做木雕和彩陶的画面。
第二天上午,大家一同到达活动地点,通过抽签的方式,分出三人做彩陶,四人做木雕,作品由老师傅打分,两组中分最高的人分别获得一个特权,可以在今晚的活动中使用。
楚珉和宋呈三人被分到了木雕组,贺闻逍则和另外两人分到了彩陶组。
两位手艺人被节目组请上来,给大家露了手看家绝活。
覃凯叹为观止道:“妈呀,这是我这种手残能做到的吗?”
大家心里都没底,但实际上手后,发现只要掌握技巧,做点比较基础的工艺其实也不难,何况还有老师傅在旁边指导。
很快,两个小屋里的气氛都如火如荼了起来。
贺闻逍来到木雕组门口的时候,楚珉正戴着银边眼镜,单手托着木头,用铅笔在上面勾画,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反复摩挲表面,神态专注得如同殿堂里的艺术家般优雅。但他知道,以楚珉的美术水平,笔下应该又是另一番光景。
很多年前,楚珉带他去福利院做义工,和小朋友们玩你画我猜的游戏。那是他第一次领教楚珉的抽象派画风,但他还是全部猜出来了,被小朋友们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专属魔法。
偶然想起过去,贺闻逍贫瘠已久的心中难得拂过一阵春风。
这时,远在长桌另一端的宋呈突然笑意盎然地走到楚珉身边,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正如贺闻逍所料,楚珉实在欠缺美术细胞,手工能力也相当一般,怎么画都不对味,他心里琢磨着木雕,反应也就慢了半拍,抬头看宋呈的时候,不期然撞上贺闻逍漆黑如墨的目光。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和宋呈拉远了一点距离,回过神来之后,又觉得很没必要。
现在也不是绑定期间,不需要凡事都顺着贺闻逍的脸色。
没过多久,孙静菲惊讶道:“闻逍,你不是彩陶队的吗?怎么跑我们木雕这边来了?”
被发现了,贺闻逍干脆堂而皇之地进门,走到四人面前道:“想你们了,过来串个门。”
“哎哟,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林承宇取下占满木屑的手套,揽上贺闻逍肩头道,“跟哥说实话,你是想你楚老师了吧?”
贺闻逍一挑眉,不置可否。
楚珉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用铅笔在木头上画轮廓。
仿佛为了印证林承宇的话,贺闻逍施施然绕到楚珉身旁,用高大的身躯把宋呈挤到一边,凑过去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削个木头之类的。”
楚珉不知道贺闻逍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皮笑肉不笑道:“别碍手碍脚,就是最大的帮助。”
他这样说,却并没有做贺闻逍真的会听话的打算,然而没想到的是,贺闻逍竟一脸乖巧地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直勾勾盯着他,好像在等待他下一步指示,浑身写满四个大字:我很纯良。
自打昨天从补给小屋出来之后,贺闻逍就像只做错事的大狗一样,时常缀在他身后左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默默替他做好所有事情。
他也不知道贺闻逍这副委屈样是做给谁看的,明明他昨天就已经接受贺闻逍的道歉了,毕竟他当时也只一时火起,也没怎么凶人。
贺闻逍没待多久,就被彩陶师傅抓回了彩陶屋,楚珉心头却总盘旋着贺闻逍看他的眼神,直到木雕完工。
两队聚到一起验收成果的时候,楚珉把自己的作品藏在身后,被催了几次才慢慢吞吞拿出来,大家只当他是为了节目效果,事实上,他是真的不想让人看到。
覃凯第一个发出爆笑:“珉哥这雕的是啥啊。”
项临风左瞧右看:“小尖脑袋,圆乎乎的身体,还有尾巴,是乌龟吗哈哈哈。”
楚珉就怕被人看出来自己雕刻的是什么,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刚准备借坡下驴承认是乌龟,结果贺闻逍揣着衣兜,长腿交叠着靠在一旁,悠悠道:“错了,是小狗。”
林承宇揉了揉眼:“不会吧?珉哥,这真的是狗吗?”
楚珉环视了一下众人,面对贺闻逍直勾勾的目光,总觉得有点心虚。
不过这种情况下,硬着头皮撒谎就太没意思了。
狗而已,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和贺闻逍有什么关系?
况且没人会把狗和自己联想到一起。
然而,这段录制结束后,贺闻逍拿着不知何时从节目组那里偷来的小狗木雕,跟在楚珉身边,若有所思地问:“哥,我怎么觉得,这个狗子越看越像我啊?”
第33章 “讨回属于我的一切。”
贺闻逍这人说话做事本就不按常理出牌,楚珉向来琢磨不透,看贺闻逍一脸不正经的样子,他只道自己是瓜田李下,正好凑巧,心虚片刻后,便也没太当回事。
然而,在去往新地点的路上,他窝在汽车后排做了个梦,梦里的他无论走到何处,身边都有一只长着狗耳朵的贺闻逍冲他拼命摇尾巴,圈地盘似的寸步不离。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本期旅行最后一个目的地——枫州茶园。
朱红的凉亭中,乳白色的茶烟盘旋缭绕,大家围坐成一圈,面前摆着墨蓝色的兔毫盏。
林承宇磨了一上午木头,喝了整瓶水也没缓解口干舌燥,抄起茶盏先干为敬。
孙静菲虽然很渴,但不敢轻易喝下,她指着茶壶问:“就纯喝茶吗?今天怎么对我们这么好?”
覃凯警觉道:“肯定没这么简单,快说,你们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果然,没过几分钟,工作人员给大家送上了几组刻了字的小木牌,镜头外的编导道:“枫州人自古以茶会友,一盏香茶便可交心,接下来就请大家根据每组木牌的问题畅所欲言,在闲谈中,拉近彼此心灵的距离。”
五位常驻里,一向由楚珉担当主持人,他打开面前的任务卡,念出第一组提问:“在一段亲密关系中,你最无法接受的是什么?”
大家闻言,纷纷开始在盒子中寻找最贴切的答案,有人是“冷暴力”,有人是“三观不合”,有人是“自我感动”,轮到楚珉自己的时候,他举起了“欺骗”的小牌子。
项临风问:“哪怕是有苦衷的,或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行吗?”
孙静菲附和道:“对呀,太一板一眼了,感觉会失去很多乐趣。”
楚珉放下牌子,淡淡道:“对我而言,欺骗就是欺骗,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本质上殊途同归。”
说这句话的时候,楚珉唇边依旧带笑,贺闻逍却坐在他对面,没来由心悸了一下。
半小时后,几组问题在插科打诨间或真情流露中聊完,节目组又安排了一些轻松的小游戏,输了的人要从纸箱抽个话题出来聊聊。
楚珉运气差,第三轮就输了,抽到的话题是“初恋”。
其余几个嘉宾不同程度瞪圆双眼,纷纷在心里庆幸,还好不是自己抽到。
毕竟这个问题对于艺人而言太过敏感,几乎踩在了越界的边缘。大概是节目总欠缺话题度,开播至今不温不火,策划开始着急了。
楚珉盯着手牌上的“初恋”二字,面露思忖。
都说初恋难忘,但他对初恋的印象已经微乎其微了,甚至不记得是初中还是高中。
如果说没谈过恋爱,那是撒谎,今后要用一千个谎话去圆,但倘若实话实说不记得了,又会被人过度解读。
楚珉无意识屈起指关节,轻咳了两声,正要说话,一旁的贺闻逍突然举手示意:“珉哥今天咽喉不太舒服,做了两场游戏的主持,有点用嗓过度了,我上午做彩陶拿了最高分,现在使用特权让他休息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