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129)
馋嘴的模样倒是一点没变。
迟野笑笑:“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看了,是有点红,昨晚没控制住,主要吧……你新换的沐浴露太好闻了。”
夏允风慢吞吞嚼着肉:“庄天麒寄给我的,说是法国买的,名字叫……”
“叫什么?”
夏允风微微红了脸:“柏林少女。”
气氛刚好,脸红的也刚好,沐浴露的名字让个大男人羞于启齿,这本该是个浪漫而暧昧的开始。
谁知迟野听完顿了顿,毁气氛道:“不对吧,法国买的柏林少女?柏林那不是在德国么?有没有常识……”
夏允风宁愿自己没说过。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吃一半的时候迟野去找了部电影,打开后就听个声儿,也没怎么看,俩人一直在聊,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说。
期间夏允风的手机进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手机一扣就挂掉了。
终于吃完,都不太想动。
一桌子狼藉没人收拾,迟野搂着夏允风窝沙发上,电视机里放着影像,两只猫一只团在脚下,一只被夏允风抱在怀里。
也不知怎么,俩人脑袋凑一块儿就开始接吻,夏允风气息又乱了,眼睫潮湿,被迟野按倒在沙发上。
包子喵一嗓子,怕被挤着,赶忙跑远了,尾巴轻扫过夏允风的脚踝,痒的他猛地一缩。
家里都是火锅味儿,身上也是,亲了一会儿迟野埋在夏允风脖颈间咯咯地笑:“不行,我得去洗个澡。”
夏允风也有点忍不了:“开窗透透气儿吧。”
迟野手还捏着他的腰,手掌贴着暖烘烘的皮肤,上下搓了搓:“你抱着太舒服了,我起不来。”
于是一个不想动,一个不想另一个动,就这么贴一块儿,慢慢消磨时光,贴的都快睡着了,夏允风手机又响了。
迟野有点烦:“谁啊?”
夏允风把电话按掉,敷衍道:“卖房子的。”
迟野微抬起头,看着夏允风的眼睛,沉默许久,他拍拍夏允风的屁股:“去洗澡,我把桌子收拾一下。”
夏允风乖乖去了。
他前脚刚走,迟野的手机也响了一声。但不是电话,是一条信息提示。
迟野从沙发缝里把手机捞出来,点开未读,对方发道:“小野,我是凌阿姨,小风和你在一起吗?”
号码是去年在琼州时存的,近一年凌美娟没有和迟野联系过,夏允风那边他不清楚,他们一直都心照不宣的避开谈论凌美娟。
晚上那几个找夏允风的电话是谁打来的不言而喻,迟野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儿,主动回拨过去。
凌美娟接的很快,但似乎对迟野的来电感到惊讶:“小野?”
“阿姨。”迟野很有距离感的打了个招呼,“小风在洗澡,找他有急事?”
“哦,没有。”凌美娟停了片刻,才犹豫道,“今年过年早,你们……回来吗?”
·
晚上迟野有个电话会议,结束时已经过了凌晨。
他回到房间,夏允风正好把手机放下。
“还不睡。”
迟野掀了被子上床,夏允风一扭身钻他怀里。
“哥,”夏允风用手指点着迟野的下巴,“今年志愿者活动去西北,我已经报名了。”
去年的事至今还心有余悸,迟野捏着夏允风的手指咬他的指尖:“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我担心。”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迟野应了声,拍拍夏允风的腰,小孩儿自觉的转过去。
他俩每晚都得这么睡,迟野喜欢从后面抱着他,搂着腰,摸着小肚子。
灯也关了,昏暗房间里只有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小风。”迟野吻着夏允风的后颈,“等你回来快过年了吧?”
夏允风已经困了,声儿都很轻。
“我们回琼州过年?”
夏允风打了个哈欠:“随你啊。”
“凌阿姨……”迟野缓缓说,“今天找我了。”
那三个字针似的,夏允风哈欠打一半愣是顿在那儿了,人立马不困了。灯不开都知道他肯定变了脸色,他想转过来,迟野箍着他不让:“扭什么?”
“她找你干嘛啊?烦不烦,怎么这么多事的。”
迟野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别这么说,她是你妈妈。”
夏允风从小和凌美娟就不亲近,迟野走后母子俩的关系更是恶化到无法调和的地步。夏允风没把凌美娟当妈看,他只记得这是个伤害迟野的人,他记恨一切伤害迟野的人。
迟野是实实在在把凌美娟当妈看了十年,哪怕后来被凌美娟放弃,被她赶走,留下伤口,在亲情上添了一道迈不过的坎,但他还是没法做到夏允风那么绝。
那次聊天过后,迟野说放下了,那就是真的放下了。他的心结经过一年消化慢慢解开,即便凌美娟不能接受他和夏允风的关系,但那是另一回事。
他还是想夏允风能和凌美娟缓和一点关系,至少不要那么抵触,亲母子过的像仇人,那不像话。
迟野摸着夏允风的肚子,安抚道:“当年我也小,走的时候心里带着气,没有考虑你们的感受,我没有想到会让你这么恨她。”
夏允风还是听不进去:“这关你什么事?”
“小风,”迟野说,“或许方式不对,但爱不是罪过。”
夏允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半晌,他翻了个身,这次迟野让他转了过来。
迟野摸摸他的眼睛:“老迟走的早,给我们大家都留了很多遗憾,我也没能让他享到福,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亏欠。我们长大了,父母也老了,我不想你像我一样后悔。”
迟野说这些时很温柔,劝着哄着,慢慢地讲道理。
夏允风最终被说动了,答应了去凌美娟那吃年夜饭的事儿。
年前最后一天工作日,工作室很早就下班了,夏允风没走,他得掐着点去接迟野,然后俩人一道去机场。
手机放在桌上,画室里很安静,夏允风系着围裙画画。
画上是人的侧影,很模糊,从轮廓上看那是个女人。
夏允风这些年画山画水,很少画人。时至今日,除了迟野,他仍然很难与别人建立完全的信任关系,他知道自己的缺陷,却不肯改变,他不需要亲人、朋友,他的世界有迟野就够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迟野,那晚迟野抱着他,很轻地吻他的耳朵,对他说:“你以为自己只有我,其实从你走出那座大山的开始,就已经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了。”
“庄天麒是你第一个朋友,你们互相送过礼物,一起完成过文艺汇演。张阿姨是邻居,你会主动开口找她借东西,她很乐意帮你。还有工作室的伙伴,你会和她们开玩笑,没有负担的使唤余淼,和大家一起笑姜意。”
“小风,你从很早之前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手机在桌上响了起来,夏允风看了一眼,拿起来接了。
凌美娟被挂电话都成了习惯,接通时的惊喜快从听筒里溢出来了:“小风,是妈妈。”
夏允风放下画笔:“嗯。”
“你几点的飞机?东西带的多不多,妈妈去机场接你。”
“两点半,没带什么东西,你……”夏允风顿了顿,“在家等着吧。”
话是这么说,凌美娟不可能不来接机。
迟野推着行李箱和买的年货从接机口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凌美娟。
很奇怪的是,明明过去这么多年,他和夏允风都长大了,凌美娟也老了很多,这一刻还是让他觉得熟悉,好像那年,他们从北城回来,凌美娟欢欢喜喜的迎接,载他们回家吃顿寻常晚饭。
凌美娟今天看着很精神,琼州天气温和,她碎花裙套着米色风衣,头发也扎起来,很有几分当年的样子。
直到她走近,近乡情更怯般露出点拘谨的笑,迟野顿时觉得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