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花(51)
在他决定把选择权交到林一手里时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刻的心理准备。
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潇洒。
他深吸一口气,不死心似的问:“这就是你昨天难受的原因?”
林一明显愣了一下,又很快挂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对不起啊,昨天让你扫兴了,我真不是个合格的炮友。”他朝段喆倾过身,轻声问,“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没什么可报答你的,要不我们再做一次?”
段喆拧眉躲开他凑过来的脸:“林一,我不是为了和你上床才……”
他三番五次地提醒这一点,林一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当然知道。”
他下了床,往浴室的方向走。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看不到我妈了。我解脱了,你现在也解脱了。”他在浴室门口停留了一下,背对着段喆说,“虽然你不想听我说谢谢,但还是要谢谢你,在平安夜救了我。”
段喆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浴室,又关上了门。
这是他们刚刚相识时的那个林一。
“还有,那个答案,不需要告诉我了。”林一轻飘飘的话音和淋浴的水流声一起从浴室里传了出来,“我不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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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比女人更好睡吗?”
“段喆,这个答案,等你以后有了女朋友,发一条微信告诉我吧。”——第59章
第104章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林一从浴室里出来,在手机里看到了白砚初发过来的几条消息。
第一条是巡演的行程安排,一共八个城市,首站是北京。
林一简单扫了一眼文档,行程很紧凑,每场之间的时间间隔仅有一到两天。
第二条是问他什么时间方便排练,还给他发了一个用于排练的琴房定位。
最后一条说,一周内给他修改后的琴谱。
林一半年前在白砚初的别墅里看到过一个专业级别的琴房,但他发来的地址却是一个艺术中心。
一向我行我素的人突然有了分寸感,感慨之余,林一还有些不太习惯。
他回复了一句“你定”,站在床边,出神地看向眼前平整如新的被单。
一向逃避家务的人竟然整理了床铺。
林一也有些不太习惯。
他放下手机,在家里随便转了转。
次卧的衣柜空了一半,只剩下了林深的衣服,之前放在边柜上的那本《神经科学原理》也不见了。
他站在边柜前吃完早上的药,又走到阳台,提起浇花壶给垂丝茉莉浇透了水,然后转身走向玄关,推开了家门。
自家院子的西北角落简直是一片狼藉。
林一看着那一地碎石砖砾,在心里做了一个简单的判断。
碎成这样,修不好了。
眼不见为净。林一合上门,一步不停地钻进了工作室。
*
林深拉开林一家门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
林一从不敞着门拉琴,林深一边换鞋,一边抬头看着工作室的门口。
等他换好鞋,林一也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林一看着他发了几秒呆,缓缓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吃午饭了吗?”林深把装着保温饭盒的手提袋放在餐桌上,往次卧的方向走,“你嫂子包了饺子,韭菜鸡蛋馅的。”
他另一手提着电脑包,林一明白了这是要在自己家里留宿的意思,低头笑了笑:“段大夫让你来的。”
不应该意外的。
他是个正处于郁期,时刻有可能转相的病人,段喆怎么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理智的人,温柔起来真的有点残酷。
林深把电脑包放回次卧,又去厨房里拿餐具,问林一:“院子里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林一说,“准备砌个花池。”
林深打量着林一那副惯用的、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表情。
他今天早晨还没起床就接到了段喆的电话。
段喆把话说得很含糊,只说家里有点事,没办法继续住在林一家,又跟他嘱咐了一遍林一当前阶段的药量。
林深立刻领悟了他的言外之意,但也没多问。
他把碗筷放在餐桌上,犹豫了一下才说:“和小段吵架了?”
林一险些笑出声:“我和他又不是会吵架的关系。”
林深问:“你俩是什么关系?”
林一想了想,他们现在连炮友都不是了,便如实答:“他是纪春山的朋友。”
林深叹了口气。
他早就想过,林一有可能孑然一身过一辈子,他也准备好了照顾弟弟一辈子,但段喆的出现还是让他燃起过一丝希望。
只是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开始得快,恶化得更快。
“林一,”林深的表情有点严肃,“你应该给自己一个开始新生活的机会,段喆挺好的。”
林一点点头:“是挺好的。”
没等林深开口,他又说:“但是,好有什么用?”
林深愣了一下。
林一轻声笑笑,继续问:“你在知道我和白砚初的关系前,不也觉得白砚初挺好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深直愣愣地看着他,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林一低下头,拉住工作室的门把手,压低了一点声音:“我吃过午饭了,你吃吧。”
说完,关上了门。
林一站在工作室里,靠着门板呆立半晌。
不应该对林深说那些伤人的话的。
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
他抬起头,看向桌面。
白色的蓝牙耳机盒在黑色绒布上格外醒目。
这副耳机是段喆的,大约是他离开得过于匆忙,忘了拿。
林一走到桌前,把耳机盒攥在了手里。
今天有好事发生,值得欢呼庆祝。
他不必再泥足深陷,段喆也不必再委曲求全。
这个结果,对他们双方而言,都能称得上一句——临崖勒马,及时止损。
第105章
林一抬起琴弓,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白砚初说:“歇会儿吧,我出去抽根烟。”
“抱歉。”白砚初抹了把脸。
今天是他们第三次约在一起排练,但白砚初偶尔还是会出错。
《Oblivion》的难点是情感表达,并不需要过于复杂的演奏技巧,这些低级失误完全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白砚初这种水准的演奏家身上。
林一把大提琴放好,走出排练厅,站在厅外的露台上点了支烟。
白砚初是个聪明人,他应该在看到短信后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自己的选曲缘由。
皮亚佐拉是他与白砚初都很崇拜的作曲家,但《Oblivion》这首经典作品他们却几乎没有同台演奏过。
问题出在林一身上。
当年一起学音乐时,每当白砚初提议练这首曲子,林一总以“寓意不好”为理由拒绝。
刚抽没几口,身后就响起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林一回头看了一眼,说了句“马上就好”,又用力嘬了口烟嘴。
白砚初走上前来,和他并排站在露台的栏杆边,说:“来一根。”
林一看着他意外道:“你会抽烟?”
白砚初很诚实:“不会。”
林一笑笑,把烟和火一并丢给他。
“你抗议的手段可真幼稚。”
“我不是故意弹错的。”白砚初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咬字不清地说,“但我也确实不想弹这首。”
他按动打火机将烟点燃,结果第一口吸得过猛,低下头咳个没完。
林一等他不再咳了,突然轻声道了句:“小白哥。”
白砚初动作一僵。
林一从上初中开始就不再这么叫他了。
“谢谢你帮我约了瞿老先生。”
白砚初讶异地抬起头:“你知道了?”他没想到段喆会把这件事告诉林一,一时有些无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