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花(55)
林一说:“嗯。”
“还有,”段喆放轻了声音,“你今天的演奏,很完美。”
林一回过神来,唇角勾起一个欣慰的笑。
看来,今晚在音乐会上看到的段喆,是真的。
第111章
“我们的二重奏要提前谢幕了。”林一目送经纪人铁青着脸离开套房,把两只蓝牙耳机收回到耳机盒里,“后面还有好几场演出,得赔不少违约金吧?”
白砚初往沙发上一坐,牵强地笑了一下:“赔得起。”
“视频的发布人是小号,拍得很专业。”林一说,“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白砚初眉眼间挂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没有继续和林一聊这条爆料的细节,只闷声道了句“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林一一脸的无所谓,甚至还笑了笑,“类似的事我早经历过一回了,现在只不过是漩涡中心换成了我自己而已。”
白砚初凝视着林一漫不经心的笑脸。
很难想象,时隔多年,他和林一再一次心平气和地对话,居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是我犯错,连累了你。”他低声说。
林一轻轻叹了口气。
半年前的那件事曾纠缠了他许久,但当他亲眼看到那条爆料时,内心却比想象中还要平静。
他知道白砚初在和经纪人在争论些什么。
他喜欢了白砚初许多年,又恨了他许多年,可此时此刻,牵动他心弦的,竟只是白砚初的音乐之路也将走向结束的遗憾。
“小时候你不也陪我一起被骂吗?”林一问。
白砚初皱眉道:“那不一样。”
林一收起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罕见地严肃起来。
“这种程度的八卦,用不了一周人们就淡忘了。”林一话音一顿,“白砚初,我只是个普通人,名声这东西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你其实不用……”
白砚初听到一半,强硬地把他打断:“你不要管。”
比起这条出轨绯闻引发的一系列负面影响,更让他沮丧的,是林一在整件事里表现出来的淡然。
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白砚初低着头安静片刻,突然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
他的话题有点跳跃,林一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
“他啊……”林一仰起头,像是陷入了回忆,想了一会儿才说,“像大提琴一样的人。”
他这个表述相当奇怪,外人也许听不明白。可白砚初从小和他一起学音乐,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早知道就不问了。”白砚初站起来,走向房间门口,摆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两点了,回去休息吧,你不应该熬夜。”他握住门把手,又补充了一句,“这几天不要上网。”
“是是是。”林一连连点头。
“林一,别把我的话不当回事。”白砚初认真道,“众口铄金,别去好奇他们说了什么。”
*
铃声打破夜色的沉默,段喆丢下铁铲,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户外桌前,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拍掉手上的浮土,拿起接通。
“你怎么这时间给我打电话。”段喆问,“纪春山呢?”
“在外屋和林深打电话。”沈槐序也问,“你联系上林一了没?”
段喆在椅子上坐下,说:“联系上了。”
他语气不咸不淡的,沈槐序没跟他绕弯子,直言道:“纪春山跟我讲了一点你和林一的事。”
段喆一点都不意外。
沈槐序虽然迟钝,但并不傻,今晚他把一切都写在了脸上,即使纪春山不说,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段喆,咱俩认识十五年了,我比纪春山了解你。”沈槐序平淡道,“你看着对谁都不错,但实际上,不在乎的人你根本不会管他的死活,你从来都不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他顿了顿,用肯定的语气问,“你喜欢他,对吧。”
段喆缄默不言,沈槐序笑着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现在在做什么。”
段喆借着夜色望向小院的一角,也忍不住笑了:“把挖一半的墙脚给人修好。”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这剧情似曾相识,沈槐序实在理解不了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我牺牲:“喜欢就去追,为什么要让给别人?修什么修,你是什么工具人吗?”
段喆被他怼得哑了火,低声反驳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这优柔寡断的磨叽劲儿气得沈槐序脑仁疼:“能有多复杂?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幸福,你是觉得那人比你更能给他幸福?”他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段喆,他正在因为白砚初遭罪呢。”
段喆突然愣住。
“我理解不了你在感情里的奉献精神,我也尊重你的决定。”沈槐序郑重其事地提醒,“但是,别让自己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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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序的语气一本正经:“我发现了我人性中的阴暗面。”
段喆没想到他真的在思考人生,笑了一声:“什么阴暗面?”
“贪婪,暴怒,还有嫉妒。”后两个字声音极低,段喆差点没听见。
段喆揶揄道:“就没发现色欲?”
“我说正经的。”
段喆放下手机:“那你正经说说,怎么发现的?”
沈槐序答不出来,咬着唇不吱声。
段喆换了个问题:“纪春山刚刚进了几个球?”
“三个,还盖了周一洪一个帽。”这回倒是对答如流。
段喆冲他眨了眨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看漫画。
沈槐序的呼吸突然顿住,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前胸,年轻的心脏明明跳动得分外强劲,却感觉像是生了病。
段喆搬了句动画对白出来:“自己思考,自己决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总之,别让自己后悔。”——《星垂》,第31章
第112章
林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将房卡贴近电子锁的感应区,听到了清脆的解锁声响。
他缓缓拉开房门,被迎面扑来的凉意冻了个哆嗦。
“没有暖气,不习惯吧。”
林一深吸一口气,目光移向了发出声音的角落。
窗帘在冷风中轻轻飘动,正月十五的圆月安静地悬在窗外,柔纱似的银色月光勾勒出了男人的轮廓。
林一把房卡插入取电插槽,按下灯光开关。
“我以为你不会说话。”他把中央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又走到窗边,关上了敞开的一扇窗户。
“明明是你不喜欢我说话。”
林一转过身,用一侧肩膀靠着冰凉的落地窗玻璃,低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段喆。
“怎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太晚了,我要睡觉了。”林一移开了视线。
“睡吧,你睡着了我就走。”
房间里隐约有了一点暖意,林一脱掉外套,转身往浴室的方向走。
“我知道你是幻觉,我刚和你通过电话。”
“你怎么知道那个电话不是幻觉。”
林一猛地停住了脚。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下一秒,后背陷入了一个有温度的结实怀抱。
林一站在原地,身体因过分僵硬而微微发着一点抖。
即使是幻觉最严重的时候,他也从来都没有产生过幻触。
温热的呼吸像暖风一样拂过耳朵。
“我是不是幻觉,有那么重要吗?”
林一长长吐出了那口屏住的气息,干燥的檀香香气与一大口新鲜空气同时涌入胸腔。
他说得对。
林一回过头,对上了段喆专注的视线,坦诚答道:“不重要。”
段喆笑了笑:“想不想和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