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药(46)
警察伸手摸一下裘锦程的额头,赶忙站起身,招呼同事:“我这儿有个人发烧了,赶紧送医院。”
“联系家属啊。”同事说。
裘锦程放在手边的手机嗡嗡作响,警察接起手机:“喂您好,这里是沣水道派出所,请问您是……”他看一眼裘锦程,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老师的名字,“弘毅职校的,额,老师的家属吗?”
“什么?派出所?!”庄纶心脏骤停,他急得顾不上换外出的衣服,捞起羽绒服披在肩上,“我现在过去。”
第46章 正人君子
庄纶下班到家,第一时间敞开房门,他不想错过裘锦程的踪迹。晚上十一点十二分,裘栋梁路过,守在门口有些焦虑的庄纶拦住裘栋梁的步伐:“裘叔叔,请问锦程什么时候回来?”
“学校出了点事。”裘栋梁说,“他要晚点,你等他啊?”
“他喝酒了吗?”庄纶问。
“喝了不少。”裘栋梁说,“我不想让他去,你知道那小子的性格,拦不住。”他摁亮电梯,晃晃晕眩的脑袋,“别等了,回家休息,他丢不了。”
庄纶心思细腻,比不得裘栋梁心大。他看着裘栋梁踏进电梯,眉头紧皱,回到玄关处弯腰坐在小马扎上,继续无望地等待。午夜十二点,十二点半,一点,庄纶频频翻开手机,裘锦程没有回微信,楼道里也不曾出现他的身影。
庄纶等得心焦,决定拨打电话,询问裘锦程的去向,虽然他现在只是朋友的身份,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民警找了一张午睡毯,披在裘锦程肩上,摸摸他的额头,热烫依旧。一名年轻男人冲进沣水道派出所,随手抓住大厅里的值班民警问:“我是裘锦程的朋友,弘毅职校那个老师,请问他在哪里?”
“校园霸凌那个事是吧,里面。”民警指向办公室,“你带药了吗?他发烧了。”
“药?”庄纶慌慌张张地拉开玻璃大门,“我现在去买。”
“大半夜哪有药店开门。”民警说,“你先进去看看他。”
“好的。”庄纶定了定神,走向办公室,入眼是蜷缩在灰色毛毯里的裘锦程,白皙的肤色透着不健康的粉红,脸颊埋进肘弯,发丝凌乱,眼眶泛青。
“刚刚测了体温,38度2,不算高,回家静养即可。”民警说,“笔录已经做完了,你把老师叫醒,问问这小姑娘怎么安置。”
“好。”庄纶蹲下,小心翼翼地抚摸裘锦程的脸颊,“哥,醒醒,等下再睡。”他的手指冰凉,是冬风和冷汗混合的结果,恰好能缓解裘锦程额头的高热。
“嗯……”裘锦程哼了一声,缓缓睁眼,与庄纶对视,他反应愈发迟钝,慢吞吞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这么晚不回家,我担心你。”庄纶直白地说。
“我没事。”裘锦程摸摸脸颊,又摸摸耳朵,拖长声音说,“好热。”
“你发烧了。”庄纶说,“警察做完了笔录,那个女生去哪里休息?回学校吗?”
“不能让她回去。”裘锦程说,他看向警察,“同志,这附近有酒店吗?”
“路对面有一家。”民警说。
“麻烦您带高明慧去开一间房。”裘锦程对庄纶说,“你跟着去结账,不要让警察同志掏钱。”
“好。”庄纶说,“你在这里等我。”
“别忘了开发票。”裘锦程脑袋垂下,趴在桌角,困倦地闭眼。
趁警察没注意,庄纶凑过去亲一下裘锦程滚烫的侧脸。顶着病弱debuff的裘锦程没心气儿搭理他的小动作,将脸颊埋得更深一些,沉沉睡去。
有警察做担保,酒店并未计较高明慧的未成年身份,给她办理入住。庄纶对高明慧说:“你在这里住两晚上,课先别上了,好好休息,后天我来接你。”
“好的,谢谢老师。”高明慧认出了庄纶,是前阵子学校里沸沸扬扬的网红老师,果然如视频中一样文雅俊朗。她挥手道别,拿着房卡走进电梯。
裘锦程没趴一会儿,就被庄纶架着胳膊抱起来,那人柔声哄着:“哥,你喝了酒,不能吃药,回家我帮你擦擦身子。”
裘锦程困得要命,刻意保持的清醒理智也因为庄纶的到来烟消云散,他被拽进网约车后排座位,靠着庄纶的肩膀,碎碎念地抱怨:“烦死了那群学生就知道给我找事,没事搞什么校园霸凌我要把她们全部丢进海河喂海鸥。”
“还有你把廖家贵坑那么惨我都没机会骂他,也不知道他在三和打黑工还是在缅甸搞电诈,好热啊我真的好累。”裘锦程喝醉后和裘栋梁差不多嘴碎,只是他好面子,从未露出醉态。
听着裘锦程不加标点符号的无理取闹,庄纶搂紧他的腰,往怀里带了带,抹去他额头的细汗,纵容地说:“我错了哥,我不应该让你去饭局。”
“你又拦不住我。”闹脾气的裘锦程仍然很有逻辑。
庄纶顺理成章地将裘锦程牵回了家,已是凌晨三点,浓稠的夜色飘起盐粒般的小雪,烈烈寒风吹过脸颊,仿若刀割。一身汗的裘锦程非要洗澡,庄纶站在卫生间门口,双臂张开,抵住门框,苦苦劝说:“不能洗,明天退烧了再洗。”
“不好闻。”裘锦程说。
“我给你擦一擦身体,好不好?”庄纶说,“加几滴精油,很香的。”
裘锦程勉强同意,他大概是烧糊涂了,站在庄纶面前三下两下脱光衣服,只余一条蔽体的内裤。庄纶脑袋一炸,满眼是紧绷流畅的肌肉曲线、笔直颀长的腿、劲瘦紧窄的腰、突出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他咽一口唾沫,在狂徒和君子中,痛苦地选择了后者,轻声哄着裘锦程:“哥,这样容易着凉。”他摁着裘锦程的肩膀将他推进被窝,“你等我一下,我去打盆凉水,洗条抹布。”
踏进卫生间,庄纶打开水龙头,调至冷水档,洗把脸降火气。一捧凉水不够,他硬是在洗手池前站了十分钟,像只扑水的海獭。用毛巾擦净脸,他扶着水池边,看向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只觉既好笑又无奈。
裘锦程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燥热的空气顺着呼吸道吐出,感觉自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盖着被子热,不盖被子冷,怎么折腾都不舒服。待庄纶端着一盆冷水拐进卧室,看到的是半遮半掩的美男风情,十分钟的自我催眠土崩瓦解,这种甜蜜的折磨是最残忍的考验。
心疼和心痒对半分,庄纶蹲在床边,拧干一条毛巾,搭在裘锦程额头上,拿起另一条毛巾,蘸湿后擦拭裘锦程燥热的皮肤。他手脚算不上规矩,涮洗两次毛巾,便要亲一口裘锦程作为奖励,抚平内心沸水翻涌的焦躁。
皮肤的清凉可谓久旱逢甘霖,裘锦程舒展眉头,沉沉睡去。庄纶松了口气,将温热的毛巾丢进水盆,拿起一根温度计放进裘锦程腋窝,他打个哈欠,已是凌晨四点。
37度7,低烧。
庄纶松了口气,端起水盆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躺在床铺的另一边。窗外天际泛起鱼肚白,昭示着崭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卧房里两人并肩平躺,呼吸均匀,睡姿放松,庄纶翻过身,下意识贴着裘锦程,将脸颊埋入对方颈窝。
早晨七点,闹钟准时响起,裘栋梁悠悠转醒,宿醉造成的困倦和恶心一样不少,他扶着床缓一阵,踩着拖鞋去卫生间刷牙洗脸。裘二宝用爪子扒拉门,嘤嘤嘤地叫唤,急切地想要下楼上厕所。
“等会儿。”裘栋梁穿上外套,提着狗绳,扫一眼次卧紧闭的房门,抬高声音喊,“大宝,我下楼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次卧安安静静,无人回应,裘栋梁想着裘锦程回来晚,没醒情有可原。他弯腰扣上狗绳,牵着黑白边牧踏进电梯轿厢。
半小时后,满载而归的裘栋梁左手拎着豆腐脑和大油条,右手拎着煎饼果子、卷圈儿和糖油饼,声音激昂地唤道:“大宝,快起来,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