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药(51)
“什么事?”裘锦程语气不大好,若武娟没有要事,他一定要定个闹钟等下个情人节傍晚准时打去电话搅合武娟的约会。
“裘大,我被跟踪,瑶瑶替我挡了一下,送医院了。”武娟语气冷静,“我在派出所做笔录。”
“我马上到。”裘锦程说。
第51章 圣诞夜(二)
“怎么了?”庄纶问。
“武娟出了点事,现在在派出所。”裘锦程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要一起吗?”
“嗯。”庄纶应一声,叫来服务员结账,拿起外套跟上裘锦程的步伐。
两人并肩站在电梯轿厢中,安安静静,庄纶垂眸,没发牢骚也没有怨怼。裘锦程开口:“摩天轮的票能退吗?不能退我把钱转你。”
“没多少钱。”庄纶说,他心里着实回荡着怨气,心心念念期盼了两个月,计划做了十几份,终于敲定约会的步骤和要说的话,却被一个电话破坏了所有惊喜。他塌下肩膀,感觉委屈又憋闷,就算武娟是裘锦程最好的朋友,难道不能分给他一点点特权吗。
“武娟被暗恋她的同事跟踪,崔子瑶替她挡了一下,进医院了。”裘锦程解释,“人命关天,如果是小事,我是不会去的。”
“哦……好。”听到解释的庄纶心里的疙瘩平复了些,他问,“坐地铁吗?”
“对。”裘锦程点头,快走几步踏进地铁站,主动牵起庄纶的手腕,灵活地穿过人群冲进车厢,扶着拉环站定,继续向庄纶解释,“武娟出柜后,她爸就和她断绝关系了,她妈妈偶尔打来电话问候一下。她很坚强的,自己找了工作,买了房子,交了一大堆朋友。”
“我知道的。”庄纶说,“她的事要紧。”
“不是她的事要紧。”裘锦程叹气,掰开揉碎了讲,“是事要紧,如果这时候学校出大事,我也要去看看。”
庄纶不吱声了,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天塔站 到了】
听柳路派出所门口,武娟站在路边抽烟,远远望见赶来的裘锦程和庄纶,她开口第一句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们的安排了。”
“先说什么情况。”裘锦程说。
“追我那个同事叫冯跃盛,他因为造谣落败对我怀恨在心,一路跟踪我和瑶瑶。我俩吃完饭,在河边牵手散步的时候,动作比较亲密,他向我冲过来,瑶瑶挡了一下,被推进河里。瑶瑶不会游泳,我下水救她,路人报了警。”武娟三言两语讲清楚事情因果,拉开派出所的玻璃门示意两人进去,“冯跃盛在里面,他说他拍了照片,要让我身败名裂,永远做不了老师。”
“这么嚣张?”裘锦程冷笑,“警察怎么说。”
“看瑶瑶的情况,如果没造成伤害,行政拘留并罚款。”武娟说,“我查了一下治安处罚法,顶多十五天拘留和几千块钱。”
“拘留的话,他也当不成老师了。”裘锦程说,“所以他用照片威胁你和解?”
“对。”武娟点头。
“崔子瑶那边怎么样?”庄纶问,“受伤了吗?”
“没有,受了点惊吓,手机和包泡坏了。”武娟苦恼地皱眉,“若是瑶瑶没有和我出去,她也不会遭这种无妄之灾。”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裘锦程劝导道,“人没事就好,需要我们做什么,进去谈判吗?”
“我不知道要不要和解。”武娟说。
“和解?!”庄纶挑眉,“你疯了吧?”
裘锦程见庄纶开口,便将话语权交给他,安静地站在一旁。
“那怎么办,我想要我的工作。”武娟说,“照片传出来我就失业了。”
“所以要么是你们两个都不失业,要么都失业。”庄纶说。
“对。”武娟回答。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失业?”庄纶问,“你们校长同意了?”
一句话噎得武娟直瞪眼,她讪讪地说:“哪家学校能容忍一个同性恋老师啊……”
“照片一定是真的吗?万一是P的呢?”庄纶咄咄逼人,“等他坐牢出来,明事理的同事信他还是信你?”
武娟张大嘴巴:“啊?”
“就是让你继续造谣。”裘锦程温馨提示,“鱼与熊掌,咱可以兼得。”
武娟惊讶的视线扫过庄纶和裘锦程,暗忖这两个黑心馅儿的家伙怪不得能谈对象,敢情是物以类聚、殊途同归,她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进去谈?”
“我和你一起,庄纶去医院看看瑶瑶。”裘锦程说,他拍拍庄纶的后背,“过来一下。”
庄纶依言跟随裘锦程去街边的树下,裘锦程说:“不生气了?”
“本来也没有……”庄纶习惯性掩饰,复又改口,“有一点生气,但她和我一样,就不生气了。”
“你总是想争个最字,最亲密的人,最在乎的人。”裘锦程说,“事情有轻重缓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争这个会很累且没有意义。”
“可是关系也有亲疏远近,我……”庄纶辩解道。
“庄纶,”裘锦程打断他的话,“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庄纶毫不犹豫地点头。
“相信我,就相信我的判断和做事方法。”裘锦程说,“我不会让你失望。”
“但我会。”庄纶深吸一口气,说,“我会让你失望,我让你失望好多次,我不相信我自己。”庄纶没有裘锦程源自内心的自信从容,他患得患失、猜忌多疑,像冰河世纪里的那只追逐橡子的松鼠,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发他的焦虑。
“你觉得最坏的结果是什么?”裘锦程问。
“你不要我。”庄纶说。
“我之前多次说让你离开天津,你走了吗?”裘锦程问,“我决定不了你的生死,也左右不了你的选择,你怕什么?”
庄纶沉吟不语,似是茅塞顿开、天光骤亮,他鼻头酸涩,爱上裘锦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黑色小挎包,掏出一本棕色封皮的厚重笔记本,递给裘锦程:“这是圣诞礼物,我的日记,想请你看。”
“我会认真看完的。”裘锦程接过笔记本,“这么厚,要看一阵子。”
“内容挺无聊的,我想要你知道我在老家的两年做了什么。”庄纶说,“你挑着看。”
“好。”裘锦程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街边人来人往,没法讨一个拥抱,庄纶摸摸裘锦程的手背,站在原地看他走向武娟的背影。
调解室里坐着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非常符合老师的刻板印象,裘锦程拉开椅子坐下,还没开口,男人问:“你是武娟男朋友?”
“我是你爹。”裘锦程凶戾地瞪了男人一眼,翻开笔记本阅读第一页,要不是这个男人犯贱,他现在应该在摩天轮上。
冯跃盛欺软怕硬,登时不敢说话。
警察进来,武娟跟在后面,拉开椅子坐在裘锦程身边。
“警察同志,我不和解。”武娟说。
冯跃盛愤怒地站起来,双手带着镣铐:“你这个该死的同性恋,不配当老师!你就不怕我……”
“当着警察的面威胁人啊?”裘锦程懒散地拖长声音,“你要怎么着,再把人推下水一次?”
警察看向冯跃盛,说:“坐下。”
冯跃盛愤愤不平地坐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不和解,不原谅。”武娟说,“按治安法该怎么办怎么办。”
瞧冯跃盛不配合的态度,警察也未多做劝说,给武娟一份立案证明,便送他们离开派出所。武娟站在垃圾桶旁,点燃一根烟,弹了弹烟灰,说:“真是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