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93)
两人微微出汗,周钧南向郑毅文打手势,对他喊:“过来!正义!”
饮料不是很冰,但很解渴。周钧南喝了一半果汁,想尝尝郑毅文的可乐,便和他交换。他们甚至在帐篷里找到一个手持小电扇,两人并排坐着,郑毅文拿着电扇对着周钧南吹,周钧南张开嘴巴,发出“呜哇哇——”的声音。
郑毅文伸出手,帮他把鼻尖上的汗擦掉,周钧南还在微微喘着气,呼出的热气里还残存着甜甜的果汁味道。郑毅文的喉结滚了滚,控制不住地凑上前去,和他接起吻来。
他们坐了很长时间的飞机,最后一次做是在酒店。这几年,郑毅文所有的体验都来自于周钧南……两人早就无比了解对方。
小电扇掉落在一边,周钧南抬起手却打到帐篷的一角,郑毅文一直亲过来,让周钧南有些无法呼吸。
周钧南和他胡乱地一滚,两人倒在帐篷里,他抚上郑毅文的脖颈,手又被他抓去放在唇边。
从前的郑毅文话不多,最近倒是不知道从哪儿看了些怪东西,每回总是喜欢在关键时刻逗他,回国前的那一次就是这样,周钧南气得低头咬他。
此时此刻,郑毅文在缓慢地亲他的手指,周钧南仰起头看他,舔了舔嘴唇说道:“你别来真的啊……”
“为什么?”郑毅文也看向他,像是真的不懂。
“这是外面。”周钧南瞪他。
郑毅文笑起来,轻咬了一下周钧南的指尖。那阵电流透过皮肤穿过周钧南的身体,他一下子抽回手,一本正经地说:“小心我叫破喉咙。”
郑毅文配合他,说:“破喉咙!”
周钧南忍不住笑着打他,说:“别吵……这帐篷是杨悠乐搭的吗?她人呢?”
郑毅文装无辜,说:“我不知道。”
周钧南眯起眼睛,问:“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其实他早该发现了,因为一切太过安静,一切又太过巧合。他和郑毅文走下车,在村庄里没有遇见任何人,郑毅文像是早就安排好,像是故意要把他们初次见面的夏天复现出来。
但无论周钧南怎么问,郑毅文都没有告诉他。他们不再接吻,重新地睡在帐篷里,外面的一小片天空出现在周钧南的眼前,蝉鸣时不时地在他的耳边响起,除此以外,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只剩下郑毅文。
学业压力已经远去,工作压力还未到来……他和郑毅文仿佛第二次找到一个生活的悠长假期,躲进来,远离一切,只要快乐。
周钧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郑毅文听见了说:“困就再睡一会儿。”
“我坐飞机上是真的睡不着。”周钧南揉揉眼睛, “每次都看着你睡……”
郑毅文翻了个身,把胳膊垫在周钧南的脑袋下面给他当枕头,说:“嗯,这回不用再飞了。我们就回家来……像以前一样……”
郑毅文的声音像是催眠曲,周钧南居然真的又睡着了。
他再次踏上梦中的那辆火车——郑毅文上车后,乘客渐渐多起来,杨悠乐和姜宇也上来了,还有盛泽辉、月海的众人……
他看见满天绚烂的晚霞,大片大片的云朵被染红,他们的列车像是飞机般,“呼——”的一声脱离地面和轨道的束缚,在梦里带着他们冲进云层之中。
就这样,列车一直在云层里行驶着,直到闪烁的星河出现在周钧南的眼前。
怎么他的梦像是连续剧,总是能续上?周钧南醒过来,郑毅文的另一只胳膊横在自己身上,他也闭着眼睛,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
周钧南记得他们很久之前在帐篷里睡醒过来的那次,那时候他们的姿势远没有现在这么亲密,却还是在一起看晚霞。周钧南微笑着,慢慢地想把郑毅文的胳膊挪走,郑毅文却闭着眼睛说:“干什么?”
“你没睡着啊!”周钧南有些讶异。
郑毅文含含糊糊地说:“我在等你偷亲我。”
周钧南乐得不行,干咳半天说:“那让你失望了啊!”
郑毅文睁开眼睛,搂着周钧南的胳膊用力,让周钧南靠近自己,两人呼吸交错着,却还没有真的亲上。周钧南等待一会儿,只好先主动亲他,说道:“满意了吧!”
“嗯。”郑毅文瞬间精神抖擞。
晚霞消失得很快,周钧南想着去找杨悠乐,但郑毅文却执意再躺一会儿,想要等到天再黑一点。而后,他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大瓶六神花露水,对着周钧南裸露在外的皮肤猛喷一通。周钧南鼻子痒了半天,连打三个喷嚏,郑毅文才和他一起把帐篷拆掉,收拾好东西。两人拖着小车,一路慢慢走回去。
到了此时,周钧南的时差综合征也终于好得差不多,又因为连着补了两觉,现在感觉可以嗨到天明。郑毅文走在他的身边,看着周钧南恢复了精神,开始给他讲着之后要做的事情,讲着讲着,他忽然道:“周钧南。”
“嗯?”猛地被喊了大名,周钧南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怎么?”
“我的故事写好了。”郑毅文说。
“什么啊?”周钧南有点儿迷茫,“写什么故事?”
郑毅文挠挠头,露出一副“你果然忘了”的神情,说:“以前答应你的,一千零一夜……要像山鲁佐德那样,给你讲一千零一个故事。”
“哦……”周钧南想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还记得你只给我讲过一个,是你的梦。”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那是月亮跳进郑毅文怀里的时刻。
“对,后来好像你已经忘了。”郑毅文耸了耸肩,笑着说,“可我一直在偷偷写,这些年又写了九百九十九个。”
周钧南在心里算了算,说:“一加上九百九十九,这才一千,还差一个。”
郑毅文和他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牛皮本,说:“这里是一千个。”
“不会吧……”周钧南有点儿目瞪口呆,“你真写了?”
写了。郑毅文想。答应过他的事情没有忘记,总是一直记得。
他不擅长这些,有很多都是梦,要不就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小师傅、杨海、金阳、以前乐队认识的初中生……去了国外之后班上的同学、还有参加社团认识的朋友……郑毅文记下的故事里有些只有寥寥数语,有些带着异国情调,有些像是幻想出来的,有些像是深夜的呓语。
然而,都在这里了,一千个,连同几年前的第一个,都在此时此刻交到周钧南的手中。
“你慢慢看吧。”郑毅文搂着周钧南的肩膀,看他已经打开了那本写满了字的笔记本,“有很多时间去看。”
“嗯。”周钧南非常认真地说,“我会珍惜的。”
郑毅文说:“你一直很珍惜我。”
周钧南说:“你也是。”
走着走着,两人又踏上那条熟悉的乡间小路,一头是郑毅文的家,另一边通往周钧南的家。晓霞一家今年不在这里,一家人去了外地,尽头处亮着灯的房子只剩下一幢。周钧南远远地看过去,小院里灯火通明,外婆走后衰败下去的小院因为这几年杨悠乐的努力,重新变得生机勃勃。
再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郑毅文忽然拉住周钧南,说:“你能闭着眼睛吗?”
“什么?”周钧南一愣。
“一千零一夜,还差一个故事,但是这个’故事’没有办法用文字描述下来,必须要你亲眼去看,所以……你能先闭着眼睛吗?”郑毅文解释道。
“你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周钧南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一眨不眨地盯着郑毅文看,“你不会真的要求婚吧?”
郑毅文笑了笑,小声说:“会求婚的……但不是今天,今天真的只是为了补全以前和你的约定。”
周钧南不怎么信任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