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偶像(36)
“是以前的债……”
“以前的债。”裴青重复一遍,嘴角勾起的弧度,格外僵硬,“我不是都已经还完了吗?”
崔坤山摇头:“不是……是高利贷,他们、他们非、非要算上我坐牢那几年的利息数目,又不知道从哪里凑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流氓账,算来算去,就变成一千万了……”
“所以你要卖房子?”
“对……”
裴青闭了闭眼:“为什么又后悔了?”
他知道,崔坤山把买房子所得的一千万,全部转给了舅舅。
“这是你妈妈的房子,不是我的。”崔坤山嗓音嘶哑,“我一时冲动,犯了错误,在拿到钱的那一刻,就清醒了。”
裴青:“崔坤山,你很害怕见到我吗?”
崔坤山低下头,没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
良久沉默后,裴青把手里皱旧的钞票塞回崔坤山手里。
在对方离开前,他开口:“如果你对我有一丝愧疚,这一周内,陪我去见一个人。”
崔坤山离开后,外面开始下雨。
万幸的是,裴青的脚伤不算严重,并没有伤筋动骨,按医生原话,只需休养一两周,便能跑能跳了。
他给袁伟发了消息,说明了情况。
在等待的过程里,他坐在轮椅上,托着脸,好几次要睡过去。
医院里,裴青第五次努力撑开眼皮。
这一次,越过人流,他看见了傅应钟。
来不及作出应对,那道熟悉的视线投到他身上。
傅应钟也发现了他。
两人拉近距离,裴青想先开口。
不好意思告知自己伤情的原因,他的视线在轮椅与傅应钟的脸游移,始终寻不出合适措辞:“这是……”
“我知道。”傅应钟垂眼,“笨蛋有时候就是连走路都不会。”
他这时候才发现,傅应钟穿了西装。
裴青被傅应钟背出医院。
他一手搭着男人脖颈,一手撑伞,在沥沥细雨下,两人各怀心思。
他喊:“傅应钟。”
“什么?”大少爷应他。
裴青:“你今天有会议要开吗?”
“下午开完了。”傅应钟淡声,“晚上到的榆城。”
靠着宽阔的肩膀,裴青忽然笑了。
他想,大少爷心里,必定感到相当的莫名其妙,却由着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用言语将他怼得无地自容。
大少爷只是问:“笑什么?”
“我就是在想……”裴青讲话的声音很轻,话到末梢,带了点喑哑的鼻音,“你好奇怪啊。”
空气中,溢满了湿冷的气息。
“傅应钟。”他又喊。
这次不等大少爷回答,裴青便将下文缓缓道出。
“我联系到卖你房子的人了。”他说,“只要不出意外,这周我应该就能妥善处理完一切,到时候,你只要在卖房的合同上签个字就好。”
夜雨下,城市的灯光蒙了一层雾,变得不真实。
有人停下脚步。
裴青继续说:“我们的这段关系,不管它在你眼里是什么,都到此结束吧。”
第27章
回去的路上, 雨下得急了,车窗被雨击打,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雾, 遮挡了景色。
这一路, 车内极其安静。
到了别墅,裴青从大少爷背上,小心翼翼下来,合上伞进门。
这个过程中,两人依然交流甚少。
虽说冷淡的作风是对方一贯的个性, 但裴青依然忍不住疑心大少爷或许根本没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等大少爷洗完澡,回到客厅,他又忍不住开口。
“依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只要我找到原房主,带他来见你,你就把房子卖给我, 这件事,应该还作数吧……”
怕人临时变卦, 他的语速不自觉加快。
说完,裴青补充,为羞于启齿的那一部分, 努力措辞:“之前因为一次意外,你对我产生的……好感,就当作误会, 停在这里, 全部忘掉吧。我们……”
傅应钟:“当作误会?”
男人半眯着眼, 语调低沉,尾音上扬, 透着危险的气息。
裴青却毫无察觉,听完,立即点了点头。
男人问:“意思是,我要把你当作一喝醉酒就会和男人上床的……”
他急忙站起身,出声阻止:“不是的!”
未被说出的词汇,羞辱的意味太重。仅仅是一个假设,已经让他极气愤又羞耻。
傅应钟并不纠结于此,对方否认了,就不再说。
他语气淡淡地,将话题牵到不知所云处:“这个房子的户主叫什么名字?”
裴青怔在原地。
男人的语气,比起询问,更像是危险的循循善诱。
果然,下一秒,傅应钟主动将答案补充完整。
“他叫崔坤山,八年前,因为冲动致人重伤,终身残疾,被判十年有期徒刑,但在监狱表现良好,又提前两年刑满出狱。”
“崔坤山入狱之前,染过赌瘾,背了几千万的巨额债务,这些债务,一直由一个私人账户不断进行偿还,在他入狱后的三年里,全部还清。”
男人抬起眼,看他:“这个账户的所有人,叫宋成祥。”
一言一语,足以让人窒息。
裴青透不过气来。
男人缓步靠近,伸手,抚摸他颤动的眼睫。
裴青把男人的手拍开,往后退。
行动不便的腿脚紧挨住柔软的沙发,再难后退。
在他眼前,傅应钟的眼色又沉了几分。
裴青:“傅应钟,你想干什么?”
情绪激荡,语速也变得磕绊。
他吸口气,继续道:“在你眼里,就因为我招惹了你,我就活该当你这个大少爷的情人,直到你玩腻我为止吗?”
“情人?”男人却笑了,“裴青,你玩失踪的时候,是这么定义你自己的吗?”
“我玩失踪又怎么样,我根本玩不过你。”裴青说,“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在医院,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从来没告诉你这栋房子原来的户主是我爸,你现在也知道了。”
说着说着,他的鼻音染上不自知的哭腔:“傅应钟,你想让我怎么看你?”
“那你呢?”傅应钟反问,垂眼,眼底有挥之不去的暗色,“住进来的第一天,就与朋友谈论怎么当上我的情人。你又想让我怎么看你?”
裴青很快说:“那是误会。”
又是误会。
男人拧起眉。
这话他已经听得厌烦了,说来说去,都是想与自己撇清关系。
“那至少今天,按你的话来说,你是我的情人。”傅应钟向前一步,轻俯身,捏着人下巴,与对方靠得更近,“对吗?”
他没来得及回答。
男人的手,缓缓下移,移到那截细白脆弱的脖颈:“那就做些情人该做的事。”
炙热的吻由轻及重,烙印在颈侧。
身下的人越挣扎,男人的行径越过分。
当滚烫的触感抵上脊背,裴青被亲吻折磨得模糊的意识,终于短暂清醒。
他浑身一抖,抬手推拒:“不行。”
男人保证:“我不进去。”
那也不行。
他都说了要结束这段关系,还刚和对方吵了一架,对方明明那么过分,他怎么可以和眼前这个男人稀里糊涂地再上一次床呢。
可是他挣扎不开,也跑不动。
他脚上的伤,让他此时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慢慢地,坚决的拒绝变成了哭腔,变作可怜的呜咽:“不能这样……”
傅应钟:“你准备哭到结束吗?”
男人充耳不闻。
裴青试探:“我不哭,你能停下吗?”
“不能。”傅应钟答得极快,语气特别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