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星期发生了什么(17)

　　唐书竹说得很认真，认真得让严巍一时无语，甚至都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挥了挥手道：“不会的。快去打电话吧。我在那里等你。”
　　唐书竹再次点点头，转身往前走去。
　　严巍本以为唐书竹既然是要聊电话，必然会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例如斜对面的大榕树底下。然而唐书竹却往聚集了许多商贩的地方走去。那里有十几个小孩子拿着新买的玩具追逐玩耍。
　　不过这也没关系。
　　严巍靠在钟楼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唐书竹的身影。
　　不过是聊个十分钟的电话，更何况他们还能用微信或电话联系。
　　小孩子的笑声萦绕耳边，还有家长焦急的声音。
　　“不要乱跑！走丢了怎么办！”
　　那是五六个正在追着泡泡的小孩，冲过去，跳起来，将脆弱漂亮的肥皂泡拍碎。
　　即便有漏网之鱼，也在掉落的一刻化为虚无。
　　吹泡泡的是个穿粉衣的小女孩。手上拿着的泡泡机也是粉色的，一下子能制造出大量泡泡。
　　五光十色的肥皂泡再次充满整片视野。
　　严巍茫然地看着。
　　绚丽梦幻的泡泡往上飘去，或是被拍碎，或是承受不住重量坠落消散。
　　全都化为虚无。
　　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突然响起，将他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都叫你别跑了，摔倒了吧！”
　　随后便是小孩子的哇哇大哭声。
　　倚靠在钟楼上的严巍直起身子，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向前方热闹的人群。
　　他在做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能感觉到自己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也许就和上次的失忆有关。不过那次他是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断层了，所以感觉没有这次这么强烈。
　　然而他却隐隐觉得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
　　他紧皱着眉头，盯着那让他感到无比重要的前方，想从吵吵闹闹的人群中找出他想要的东西。
　　因为有小孩摔倒，粉衣小女孩收起泡泡机，牵着自己爸爸的手离开了。
　　光彩溢目的肥皂泡不再出现。
　　片刻后，严巍也收回视线，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已不在那里了。
　　严巍茫然地环顾了一遍四周，然后低下头，手握起又张开。
　　似乎曾经也有炫丽又梦幻的肥皂泡在他手中，但已破碎，不留下一丝痕迹。


第21章
　　在广场上溜掉后，唐书竹躲到远处的大树后面，看了严巍好一会儿。
　　明明两人隔得很远，中间又有许多人来来往往，他却感觉到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严巍茫然后的怅然叫他心头一阵酸胀。在严巍环顾四周时，他急急忙忙地将身子完全缩到大树后面，之后趁着一大群年轻人经过，混在其中跑掉了。
　　一回到家，他就躺到床上。双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刚刚严巍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
　　严巍在想什么呢？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吧。不记得自己在等某人打完电话回去，更不记得承诺了要和某人大大方方地谈恋爱。
　　严巍根本不明白。这段恋爱要瞒住的首先就是严巍本人。
　　唐书竹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然后皱起眉头了。
　　他想起了他怎么和严巍无所事事地在床上躺一整天。
　　期间他因为生病的不适和药效，几乎都在睡觉。严巍应该没怎么睡，但也没做别的事情，似乎就只是看着他，摸摸他的头发，把玩他的手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本来只想按照摊主的吩咐，问清楚严巍的情况。按照他的计划，在书店里问完了，他就以静养为借口，自己回家休息。
　　不过……
　　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内心深处确实希望能和严巍在一起，沉溺于那不属于自己的爱意当中。
　　第二天，唐书竹跟上司请了病假。
　　还在发烧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面对严巍。
　　广场上看到的严巍甚至还出现在他的梦中。
　　他梦见严巍依然站在钟楼前，他躲在大树后面，不过这次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严巍皱起眉头，嘴巴翕动。那么远的距离，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还没回来？”
　　醒来后，唐书竹捂住胸口，翻身趴在床上，仿佛在感受那沉重的负罪感。
　　除了愧疚，还有恐惧。
　　他很怕这次突飞猛进的亲密接触会让严巍想起喝下药水后的事情。
　　严巍不会想知道真相的。在严巍心中，那个俘获自己心的是一个女性。
　　这怪不得严巍。本来就是个直男，感觉到自己喜欢上某个人了，自然会将对方想象成女性。他甚至害怕打破那美好的幻想。
　　既然请假了，他就可以早点去等那个摊主。他很怕错过，毕竟那个人是解决自己担忧的唯一希望。
　　还好摊主很快就出现了，依然穿着那身神秘兮兮的黑袍，戴着大大的兜帽。
　　如今唐书竹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脑子清醒了，所以最后没有忘记问摊主要联系方式。
　　因为摊主的药太超乎常识，而且摊主每次出现，周围人都好像不能看见摊主，所以唐书竹以为最多能要来一个手机号码，甚至只是一个地址。
　　然而摊主却很熟练地拿出手机，加了他的微信。
　　“维亚。”唐书竹看着微信昵称，喃喃道。
　　“是的，我叫维亚。你直接叫我‘维亚’就行了。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了解情况了。小问题、小问题。我师父很厉害的，什么都难不倒她！”似乎是看到唐书竹一直紧皱着眉头，维亚用力地拍了两下胸口保证道。
　　然而唐书竹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刚刚说，你能让那个人完全忘掉喝下药水后的事情。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这样不就是……给人下迷魂药吗？你们这样合法吗？”
　　“呸呸呸，你在说什么呢！别把我们和那种人混为一谈。打个比方吧。丘比特射一箭就能让两个人喜欢上彼此。你会觉得丘比特的箭是迷魂药吗？你能买到爱情药水是因为你有那个‘资格’。我们要收集的不是金钱，而是其中产生的‘缘’。”
　　“不对，你收了我的钱。”
　　“不然我怎么买手机？”维亚说着还攥紧了手中的手机，好像生怕唐书竹要将手机抢走似的，“好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就在微信上找我。我这边有进展了，也会找你的。”
　　看到维亚转身要走，唐书竹连忙叫住，问出心中的担忧：“他会想起来吗？”
　　维亚转回头来：“想起什么？”
　　“会想起喝下药水后的事情吗？不只是梦到，而是完全想起来。想起……我就是梦里的人。”
　　“唔……应该不会，不然药水根本不会生效。你就放心吧。反正我师父很快就会想出办法来。她很厉害的！”维亚再次强调道。
　　然而唐书竹可不怎么相信，主要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次日早上出门时，他用力摩挲了两下手机背面。那里放着他的“护身符”。
　　“你答应过的。”
　　然而他也答应过打完电话就回去，他做到了吗？
　　还好因为他平时的疏远，他本来就和严巍没什么交集。他的座位又和严巍的座位隔得远。只要埋头工作，倒也不会和严巍有来往。
　　只是上午他想去茶水间倒水时，远远地看到严巍也在那里，便下意识地拿着水杯，想要转身回办公室。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严巍刚好转过身来了。两人的视线对上。
　　唐书竹动作一僵，最终还是选择继续往回走。硬着头皮向严巍走去会让他更尴尬。
　　还好严巍只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沉着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喜怒。
　　这也是。毕竟他在严巍心中，不过是个古怪而冷漠的同事，而非那个让严巍愿意包容，愿意为对方承受世俗压力的心上人。
　　而且，那个人是个女人。
　　唐书竹拿着空杯子，回到座位上，盯着电脑屏幕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