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37)
“我一直忘不了他,彭彭,可我也不喜欢他了,就是有一个人在我心里面,然后让我注意到那些以前没想过的事情,比如说你。”
彭予枫觉得阿谭的故事很迷人,他说的如此简单,但每个故事就像是一颗玻璃珠,放在太阳下会折射出不同的光。阿谭可能还有别的情绪,对这个没有提起名字的男孩藏有很多微妙的感受。
两杯酒喝进去,彭予枫也给阿谭说几段他以前的事情。阿谭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许,笑道:“那不是很好吗?你也知道不能喜欢陈礼延,怎么还……”
“我把他当做朋友。”彭予枫说,“我的心里有一块朋友界限石碑,我每天都会去晃晃它,看看它今天是不是完好无损。”
阿谭又点一根烟,好像觉得彭予枫说的很有意思,他简单理解道:“那你还是喜欢自虐。”
“也许吧。”彭予枫笑道,“也许是这样子。”
“算了。”阿谭说,“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管不了你的。”
“你会对陈礼延说这些吗?”彭予枫在嘴巴上比了个手势,“你说你嘴巴上的拉链一直是坏的。”
阿谭眯了眯眼睛,不明所以地说:“不,我不说这个,我也有原则。”
两人喝到十点半,难得不想再坐地铁,彭予枫就和阿谭一起拼车回家。先送阿谭,阿谭下车后朝他挥手:“拜,彭彭——想聊天可以找我。”
“拜。”彭予枫也对他挥挥手。
回到家快要十一点半,彭予枫把手机扔到一边去玩电脑,那隔壁的程序员又开始在他的房间里咆哮起来:“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彭予枫忽然觉得疲倦,再次对住将近一年的隔断房产生不满。
他想,大部分人单调的生活无非都是那些,工作、房子、车子、情爱……痴男怨女每天从身体里吐出的情感垃圾堆积到互联网,又被另一批人囫囵吞枣。
艺术、生活、梦想,爱情、友情、亲情……所有一切都千变万化,变到最后剩下一滩灰烬,从灰烬里再次生长出的不是凤凰,而是没了毛的怪鸟。
彭予枫钻进浴室里洗澡,酒精暂且麻痹他脆弱的神经,却还是没能让他忘记陈礼延。反之,他闭上眼睛,陈礼延的脸和身体越来越接近。
他感到身体中一阵原始的躁动,一阵冲动,对于他的情欲,他很难再去无休止地抱歉。他只是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站在花洒下,被水淋湿,却还在想今天在那辆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上,陈礼延站在他的背后,抬起手,像是给了他一个无法言说的拥抱。
彭予枫渴望着一个人的爱,这个人给不了他,他就只能闭起眼睛,干脆自己解决掉他的本能反应,动手灭掉身体里的火,在绝望的最高点来临之前,彭予枫的灵魂仿佛去到别处——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又何妨。彭予枫想,反正他去不了天堂,最好就这么独自一人下地狱吧。
第28章 倒塌的你我
彭予枫从浴室出来,睡到床上之后又来了一次。
他触碰自己的身体,脑海里想到的是陈礼延和他坐在车里,夕阳像是一个永恒的布景,金色的光,绿色的树,白色的风。陈礼延的手修长、干净,他经常更换手上的饰品,有时候是戒指,有时候是手链。
彭予枫甚至又闻到那天薄荷糖和桃子汽水的味道,他微微喘着气,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那圆盘中寄居着昆虫的尸体,黑色的轻纱朝他当头笼罩下来。
片刻后,彭予枫去拿纸巾,擦完后又去简单冲了冲澡。
他平复了心情,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虚无和内疚——谁会真的把朋友当做自己的性幻想对象。去他妈的。彭予枫痛苦地皱着眉头,把毛毯拉过自己的头顶,四周陷入安静,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是飞过山间的飞鸟。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他所立下的朋友界限石碑只是一个笑话,石碑在此刻倒塌了,彭予枫放弃了自欺欺人。
翌日,彭予枫难得主动去问印致远要不要一起吃饭。
“彭予枫,这里这里。”印致远没拒绝,两人中午没去附近的餐厅,而是打车去了宝龙。
那家曾经“敬请期待”的粤菜已经开门许久,但生意不算太好,彭予枫和印致远时隔将近一年,终于还是吃上了最初想要吃的餐厅。
印致远谈恋爱了,是隔壁公司的一个活动策划,两人是经常在一起打羽毛球时认识的。
彭予枫说:“那挺好的,离得又近。”
“这边园区不是经常有活动吗?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参加。”印致远说。
“好的,我会留意的。”彭予枫笑了笑。
他决定还是直截了当一点:“那你和你朋友的那个酒局……还有吗?”
印致远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嗯。”彭予枫点点头。
印致远笑道:“当然有,你怎么……怎么忽然有兴趣了?我以为……”
彭予枫随便说了些借口:“之前那段时间在忙项目,有点忙。现在项目结束了,我觉得认识一下新朋友也挺好的……我很久没,谈恋爱了。”
“好。”印致远一口答应下来,“我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空,要不要拉你进我们的小群?”
“也可以。”彭予枫想了想回道。
很遗憾,虽然彭予枫进了群,但印致远的朋友们最近却没有空。时不时地有人发现彭予枫,都来加他的好友,想看彭予枫的照片。彭予枫的朋友圈几乎是一片荒地,于是他发了几张以前和周韬他们的合照。
有两个人看起来对彭予枫挺有兴趣,彭予枫甚至没问他们的真名,还用微信名来称呼他们。一个叫懒懒,一个叫Kris。之后的几天,彭予枫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聊着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不咸不淡地联系着。
彭予枫要做的第二件事是搬家。
有次下班后他约了某个连锁公寓的管家去看房,价格比他想象中要便宜一些,通勤的话需要坐公交车,不过只有四站,车站也就在公寓的门口。
单身公寓是个大开间,打扫得相当干净,朝南,虽然不带阳台,但窗边仍然有可以晾衣服的地方。管家介绍说:“我们楼顶公共区域比较方便,也都可以晾衣服的。”
彭予枫觉得,就是这里了,他还是先搬出隔断房再说吧,于是便和管家签了合同,预付了押金和租金。周末在家简单收拾,彭予枫的随身物品还是很少,他甚至没有叫搬家公司,只是自己拎了两趟就结束了。
搬了新家,彭予枫只对周韬和妙妙说了一次,其他在杭州的朋友谁也不知道。
……陈礼延更不知道。
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那次他们六人去爬山,分开后的这阵子陈礼延不知道在忙什么,很意外地没有再来和彭予枫说话。
五月底的那次出游,仿佛就是他们之间一个微妙的分水岭。彭予枫打算默默消失,一无所知的陈礼延也格外地配合起来。
但彭予枫没有细想,他选择让新的社交和搬家来填充自己的生活,毕竟,他决定远离陈礼延。
已经没法做朋友了。
他和陈礼延,还是算了吧。
周六,Kris问彭予枫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彭予枫说好。另一个懒懒已经不怎么和彭予枫说话了,彭予枫觉得这怎么也算不上“背叛”。
两人没有跑远,约在附近商圈的火锅店,Kris说他有这边的五折券。彭予枫说没听过有这么好的优惠券,只知道在大众点评上可以98代100元。Kris就说,其实是有一次他和朋友来吃火锅,吃到一半炉子坏了,所以当时的经理特地给他的。
见面之后,彭予枫发现Kris跟他差不多高,五官有些平淡,但衣品还不错,某些角度可以是氛围感帅哥。
Kris很平易近人,笑道:“彭予枫,你跟照片上没什么差别。”
“有。”彭予枫说,“我比照片上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