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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11)

作者:苏格拉的门徒 时间:2019-01-10 12:54 标签:破镜重圆

卧室里拉着厚重的窗帘,不见天光,暗得一塌糊涂,烟味儿酒气攒了满满一屋子,方鬓辞推门进去的瞬间被差点被熏吐。他反锁上房门,找到开光把灯点亮,床上没人,人在地毯上瘫着呢。
周可只穿了条内裤,清瘦的小身板完全暴露在空气里,手臂上大腿上都有明显的针孔,身子底下扔着几张锡箔纸还有几个注射器。
方鬓辞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抬脚踹在周可的小腹上,这一脚他下了死力,周可虾子般蜷缩起来,额头上浮起薄薄的冷汗。
周可一边呛咳着一边笑,神情几乎癫狂,他抓住方鬓辞的裤脚,关节处泛起青白的颜色,嘶声道:“孟钰也毁了吧?是不是跟我一样,都毁了?都他妈毁了吧!”
方鬓辞蹲下身揪着他的头发把人拎起来,沉声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沾不得!”
“我知道啊,当然知道!”周可半仰着头,不停地笑,不停地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整张脸像是被水洗过,喃喃着:“如果不是孟钰那根烟,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毁我一辈子,我也要毁他一辈子!可我不想坐牢,方哥,你救救我!”
方鬓辞张了张嘴,半晌,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周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絮絮地道:“组里的人都知道孟钰跟许振回的关系,大部分人捧着叶重,小部分人捧着孟钰,我就像个塑胶模特一样,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刚开始叶重还会带带我,后来,孟钰趁他喝多了,陪他睡了一宿,叶重觉得脏,不愿意搅和在我们两个之间,也就不愿意搭理我了。我没了靠山,日子不太好过。再后来制片人组织聚餐,我喝多了,稀里糊涂地抽了根烟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在孟钰房里,他说那根眼里有东西,是最近才上市的新药,沾一下就是一辈子,他说只要我肯乖乖听他的话,他就保证我永远有药吃……”
一连串实锤砸得方鬓辞后脑生疼,他无比厌烦地将周可推回到地毯上瘫着,道:“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周可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一把抱住方鬓辞的小腿,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嚎啕着嘶吼着:“方哥,我求你了!你救救我!不想再吃药!也不想坐牢!你救救我吧!求你了!啊……”
刚开始还能模模糊糊地听出来周可在念叨些身后,到后来只剩癫狂似的嘶吼和嚎啕。
方鬓辞打开反锁,两个助理冲进来,利落地将周可困在了床上。方鬓辞在一边冷眼看着,意识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把阿坤拎到一边,低声道:“许总知道周可的情况吗?”
阿坤犹豫了一下,道:“方哥,您别误会,许总完全是为了您好。投毒的事情一旦爆出去,您作为经纪人很难脱掉牵扯,也许没有法律责任,但舆论会把脏水牢牢地粘在您身上。玩药就不一样了,个人行为,牵扯不到您的前途……”
“所以,许振回就由着他天天在公寓里醉生梦死?”方鬓辞简直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道:“他现在吃得那些……那些药,是哪来的?”
阿坤刨了两下头发,道:“许总让人送来的,他说只要周可不闹,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方哥,你千万别因为这事儿跟许总生气,周可已经是一步废棋,他变成现在这样,全是自己作的。”
方鬓辞摆了摆手,表示他一个字都不想再多听。
老爷子入院的第四天,闹腾多时的剧剧组投毒事件有了神一般的转折。先是孟钰工作室发表声明,称孟钰自己喝了成分不明的饮料,导致过敏,引起了一系列的并发症,使声带受损,完全是意外,与任何人无关,更不存在投毒一说。
为孟钰打抱不平多时,各处撕来撕去的粉丝,深觉自己被耍,脱粉的脱粉,转黑的转黑,“孟钰伪君子”的话题热度直线升高,以至于爆出孟钰即将被雪藏的消息时,都没有多少人为他喊冤。
紧接着,多个八卦账号和狗仔号纷纷打出“当红流量小鲜肉XD被抓”的惊悚标题,周可骨瘦如柴的照片登上了各大网站的头条。
飓风传媒的官方微博反应奇快,立即发表了与周可解约、绝不包庇违法犯罪行为的正能量声明,顺便宣传了一下自家投资的即将上映的禁毒类电影,呼吁偶像明星们当以身作则,起到公众人物的应起的模范带头作用,狠狠刷了一波伪鸡汤真好感。
叶重暗戳戳地去点了个赞,一时间飓风传媒的名声简直好得没话说。
于是雪藏的雪藏,拘留的拘留,刷好感的刷好感,看客散去一地瓜皮,个人心酸个人知。
这期间方鬓辞只回过公司一趟,干嘛去,递辞呈的。之后便躲在医院里,守着老爷子床前尽孝。
叶重吃瓜没够,打电话过来嘚瑟,道:“许振回真是玩得一手好心机,周可和孟钰分明是互相投毒,他舍了周可,让孟钰闭嘴,自己做中间商赚差价。真他妈是个如假包换的王八蛋。话说回来,许王八虽然王八,倒是真疼你。”
方鬓辞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刺了叶影帝一句:“怎么说孟钰也是您老睡过的人,看着他走到今天这步,您就不心疼?”
叶重噎住,方鬓辞回手摔了电话。
都是王八蛋,谁比谁清白。
(20)
自从回公司扔过辞职信后,方鬓辞就当单面地把自己划到了失业人员的范畴里。拎着小行李箱直接在医院里住下来了,最开始把护工吓得还以为来了个抢饭碗的同行,没少拿白眼仁挤兑他。
老爷子的身体一天天见好,但还不能下床,得静养。方鬓辞闲人一个,嫌弃外头和医院食堂的饭菜没水准,就一天三餐换着样的摆弄饭菜。饭菜做好,自己在家先吃,吃完了再用保温盒装着,送到医院来。偶尔赶上师母来探视,还得做多一个人的分量,着实让老两口感动了一把。
许振回也没少往医院跑,可方鬓辞就像开了天眼能掐会算似的,每次都赶着许振回踏进病房之前给躲开了,还一躲一个准,平时形影不离的两个人,这一次竟闹到足有一个星期没见面,把许振回气得咣咣踹墙。
老爷子一贯精明,很快就看出了端倪,趁方鬓给他喂饭的空档,笑眯眯地戳小徒弟的心窝子:“跟内谁,你们是不是闹变扭了?”
方鬓辞心烦意乱,一勺子蔬菜粥险些怼老头鼻孔里,装傻道:“我天天在您脚底下杵着,比家里那三只大狼狗都忠心,哪来的时间跟别人闹别扭,您别瞎猜!”
老爷子道:“你真当我老年痴呆看不明白事儿!你跟姓许的那个,有些年头了吧?有些事儿啊,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看得透。你一直把自己摆在被动的位置上,处处牵就,处处委屈,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许振回还像个大傻子似的自认对你很好,这不就拧了么。我看得出来,许振回把那点为数不多的真心都搁在了你心上,他心里有你,只是方法不对。他啊,活了三十年,也混了三十年,你想让他换个活法,总得给他点时间。再者,两口子过日子也不能一味迁就,该管他的时候别客气,榴莲键盘方便面,让他一路跪过去,看他老不老实,怎么修理自家男人,还用我这个做老人的教你?”
方鬓辞囧的满头黑线,哭笑不得地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
正好护士进来换药,将这一页翻过。
这么一来,方鬓辞也算是变相地在老爷子面前出了个柜,认下了他和许振回之前确实有那么点说不明白的故事。
这天中午,天气阴沉沉的。方鬓辞伺候完老爷子吃了饭,去水房洗餐具,他刚在保温盒里接上热水,腰上一紧,一双冰凉的爪子捋着腰线贴了过来,还娴熟地在敏感部位捏了一记。
方鬓辞险些把一饭盒的热水对着那人的脑袋扣下去,熟悉的呼吸声撞进他耳朵里,他才堪堪止住动作,咬牙斥了一句:“许振回,你是不是发情期到了?这是公共场合,胡闹什么!”
水房里头有个清洁工放工具用的小隔间,许振回连推带桑地将方鬓辞弄了进去,用一根拖把棍抵住门,算是弄了个简易的反锁。
两个大男人挤在那么个火柴盒大小的地方,转身都困难,方鬓辞对着许振回那张帅脸甩了甩手上的水,轰苍蝇似的道:“起开,碗还没洗完呢!”
许振回一手撑在方鬓辞的脑袋边上,将他抵在小隔间的隔板上,哑声道:“为什么躲我?为什么辞职?”
方鬓辞狡猾地绕过前一个,直奔第二个问题,道:“犯了那么大的错,都连累大老板亲自出面给我擦屁股了,要点脸的都得主动走人。我这也算引咎辞职,董事会的人要是问起来,您也有话说。”
许振回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继续道:“那为什么躲我?”
“不算躲,”方鬓辞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许振回的脸,道:“跟前任划清界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这么说,我在你心里一直处于男朋友的位置,”许振回笑了笑,抬手挑起方鬓辞的下巴,舌尖在他的唇角处轻轻扫过,低声道:“不然,怎么会有‘前任’一说。”
方鬓辞噎住,简直想穿越回一分钟以前,狠狠抽自己两记大耳刮子,再往两腿中间踹一脚,——让你嘴贱!让你贱!
占点便宜还不够,许振回索性捧着方鬓辞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舌尖侵略般踏入口腔内部,近乎蛮横地敲开嘴唇和牙关,像是最甜腻的奶油,浓情而细密地包裹上来。
方鬓辞空窗太久,突然被吻住近乎窒息,双手无力地推拒着许振回的肩膀,得到的回应是被吻得更深。他终是忍不住,抬手抱住了许振回的脊背,两个人的呼吸乱乱地搅在一起。
诗人说过,碍事没有办法掩藏的,就算捂住了嘴巴,它还是会从眼睛里面跑出来。
方鬓辞突然觉得,也许终此一生他都没有办法逃开许振回了,他爱这个人,从初遇到如今,未曾改变。
许振回得寸进尺,一边吻着方鬓辞一边伸手下去,拉高他的T恤下摆,放肆地揉弄他胸前的果实和小腹。方鬓辞小猫似的低吟了一声,许振回正准备解他的腰带,隔板外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方鬓辞骤然惊醒,一巴掌抽在许振回颈侧,将人抽开。
许振回哎呦一声,修长的脖颈上,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方鬓辞有心骂他臭不要脸,可看他顶着个巴掌印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这一笑直接笑没了气势,难听的话再也骂不出口。
许振回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极度柔软,近乎恳求地道:“别闹了,以后我好好对你行不行?保证只有你一个。”
这话从许振回嘴里说出来,约等于狗嘴和象牙,方鬓辞不敢听,也不敢信,更不敢放在心里细琢磨,他拿开抵住小门的拖把棍,径自走了出去。
(21)
老爷子出院那天,方鬓辞特意定好闹钟早早起床,出门前他瞄了一眼日历,看清日期的瞬间不禁愣了一下,摸出手机准备发条朋友圈,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一把年纪的人了,玩什么矫情。
方鬓辞踏进病房的时候师母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老爷子穿戴整齐坐在待客用的小沙发上,滋溜滋溜地用小紫砂壶喝茶水,方鬓辞笑着闹了一句:“您也不怕喝多了晚间尿炕!”
老爷子眼睛一瞪,抄起拐棍就往他的脑袋上敲。
正闹着,病房门一开,许振回走了进来,白衬衫西装裤,干净爽利。他先跟师母问了声好,然后对坐在沙发上的老子道:“我去给您拿个轮椅吧,从住院部到停车场,可有一段路要走呢。”
老爷子甚是豪迈地挥了挥巴掌,道:“我又不是高位截瘫,坐什么轮椅,这么两步路,腿着就过去了。”
方鬓辞又讨骂地接了一句:“珠穆朗玛那高度您也能腿着上去!”
老爷子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斥了一句:“小王八羔子!”
方鬓辞挨了骂也不恼,抿着嘴唇浅浅的笑,看起来心情不错。许振回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浓烈得让人不敢直视。方鬓辞低咳一声,撇开了头。许振回勾了勾嘴角,眉目数盏开,带着温柔的味道,手上细细把玩着奔驰车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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