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26)

　　盛熙阳现在还记得，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
　　他就写了几句话。
　　“致哥哥：
　　我这里一切正常，一切安好。
　　就是有些想你了。
　　熙阳”
　　盛熙阳呆呆地坐在桌子前。
　　他猛然捂住脸,天啊，他怎么写了这样的信？！
　　盛熙阳心想，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助他,竟然没有让盛霭看到这封信。
　　怎么当时写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这么肉麻。
　　盛熙阳觉得自己这封信的肉麻程度，快赶上他以前翻过的徐志摩的《爱眉小札》了。
　　他叹了一口气，一边拿起钢笔，一边铺开信纸。
　　原来的那封信写是不可能再写一遍的了。
　　那写点什么好呢？
　　盛熙阳咬着钢笔的一头，想着楼下的西式点心，过了一会儿，开始胡乱落笔。
　　唉，大学生无所畏惧，胡编乱造瞎写一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再加上学校里听到的八卦都写上去，但是注意，绝对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想念！
　　盛熙阳匆匆写了几段话，就把信叠了起来，下了楼。
　　他下楼的时候，看见盛霭站在桌子旁边，垂眼望着点心盒子，七月的阳光那样灿烂，把他的背影照得笔挺又好看。
　　盛熙阳的脚步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盛霭戴着眼镜，侧脸轮廓俊秀好看，他垂眼的时候，那阳光似乎都在他的金边眼镜边框上跳舞。
　　盛熙阳一不留神，就走到了最后一节台阶上。
　　他攥紧了手中的信，突然间又觉得有些难受。
　　这封信交出去当然没什么问题，也不至于丢脸，但是为什么盛熙阳总觉得，如果把这封信交给了盛霭，自己会有些失落呢。
　　盛霭回过头，看见了盛熙阳。
　　他微微笑着伸出手。
　　盛熙阳抬起手来，把信递到了盛霭的手里。
　　盛霭道：“点心你可以拿走了。”微微一顿，他又偏头看向盛熙阳，“这封信，不介意我拿回房间再读吧？”
　　盛熙阳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封信里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内容，如果盛霭在这儿看了，那盛熙阳还能勉强当做被老师公开处刑检查作业就过去了。
　　可盛霭说拿回房间去看……
　　盛熙阳觉得盛霭看完也会失望。
　　上面除了废话就是废话。
　　盛霭微微偏头，“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他拿着信转过身去，似乎真的要走了。
　　那一瞬，盛熙阳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突然脑袋断了一根弦似的，急急扑了过去，把盛霭手里的那封信抢了回来。
　　然后盛熙阳三下两下把那封信撕碎了。
　　盛熙阳的脸通红，一边撕一边道：“这封信写得不好，我原来那封……”
　　盛霭一把抓住盛熙阳的手，“你——”
　　盛熙阳吓了一跳，手一松，那些碎纸片就从他的手中飘落下来了，像雪花一样，哗啦啦地坠落下来。
　　“……”
　　“我、我原来那封信里写的是……”盛熙阳被盛霭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张口就呆呆地道，“我想你了……”


第45章 都来不及
　　客厅里突然就变得静悄悄的。
　　一片又一片的碎纸落在了盛熙阳的脚边,发出轻微的、细细的声响。
　　斑斓的玻璃外，阳光明媚又温柔。
　　盛霭仍旧抓着盛熙阳的手腕，从刚才想制止盛熙阳撕信开始到现在，力气从重到轻,又从轻到重,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
　　盛熙阳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的脸原本就有些烫,现在变得更烫了，还一寸寸从脖子开始往上红。
　　偏偏盛霭抓着他手腕的地方，也让他觉得很烫。
　　安静了一会儿,盛霭松开了手，问道：“为什么把信撕掉？”
　　盛熙阳低下头,踌躇片刻,道：“写得不好，怕你看到,一急就……”
　　盛霭似乎有些无奈,“写得不好，就要撕掉吗？”
　　盛熙阳没有办法跟盛霭解释。
　　他希望盛霭知道，又害怕盛霭知道的这种心情。
　　所以才会弄出这样一番闹剧。
　　盛熙阳觉得真是糟糕透了，原本今天盛霭回来还高高兴兴的，现在却把事情弄成这样。
　　本来就直接把原来那封信写出来交给盛霭就好了。
　　为什么还这样……
　　盛熙阳觉得自己不敢给盛霭看到，可是那封信里根本就没有写什么,弟弟想哥哥也很正常啊，再说了……
　　盛熙阳最后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哥哥……”
　　下一瞬，一只手轻轻触碰到了盛熙阳的脸庞。
　　盛熙阳骤然一怔,抬起头来。
　　他觉得自己眼睫都在颤抖，盛霭的掌心轻轻贴着他的脸颊，以一种寻常人不会做的姿势，无声地摩挲了一下他的脸。
　　阳光静谧了一瞬。
　　盛霭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淡淡的柔软，道：“我也是。”
　　盛熙阳还没有反应过来，盛霭又补充了一句，生怕交代不清似的，“我也想你了。”微微一顿，收回了手，“以后别这么冲动撕信了，我想留下都来不及。”
　　……
　　晚上，盛熙阳坐在书桌前发呆。
　　他撑着额，感觉整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情绪当中。
　　一会儿兴奋一会儿低落。
　　盛熙阳一想到盛霭摸他的脸，就会心跳加快，一想到盛霭很可能没那个意思，就心跳骤停。
　　最后忍受不了了，盛熙阳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喊了一声，才觉得胸腔里憋着的那股郁闷舒服了一些。
　　盛熙阳想找点儿事情干，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他推门离开了卧室，准备下楼去，哪怕找小袖说说话也好，小袖性格活泼，跟盛熙阳还挺聊得来的。
　　结果盛熙阳刚下楼，小袖就蹦蹦跳跳地从楼上下来，“小少爷，大少爷让你上去找他！”
　　盛熙阳：“……”
　　他没有办法，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盛霭。
　　感觉一见到盛霭就会脸红心跳。
　　已经没救了。
　　盛熙阳上了楼，在盛霭的房间门口用力深吸了几口，才敲了敲门，得到了盛霭的回应以后，推门进去。
　　盛霭的卧房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和盛霭身上的气息差不多。
　　盛熙阳走进去，盛霭正背对着他。
　　很快，盛霭回过身来，手里拎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
　　他说：“之前订做的衣服做好了，你试试？”
　　盛熙阳微微睁大眼睛。
　　他有些惊喜，难得忘记那些奇怪的感觉，“好。”
　　盛熙阳接过盛霭手里的那套西服，把那套西服平铺在盛霭的床上，想都没想就道：“那我就在这里换了。”
　　说完这句话，盛熙阳隐约觉得不太对劲，转过头去，想看盛霭一眼，试图让盛霭制止他。
　　但盛霭非但没有阻止，还看了盛熙阳很久。
　　盛熙阳：“……哥？”
　　半晌寂静之后，盛霭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垂下眼，眼尾却莫名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依旧柔和，“那你换吧，我去看会儿书。”


第46章 我怎么又
　　卧房里静悄悄的。
　　盛熙阳在那边认真地换衣服,盛霭背对着他，手里拿一本书，靠在窗边看。
　　其实盛霭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背过身去。
　　他拿着书册，目光落在书卷上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书册竟然拿反了。
　　盛霭不动声色地把书册反过来,无意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却看见了窗玻璃上映出的盛熙阳的身影。
　　盛熙阳正在穿衬衫。
　　微微有些模糊的玻璃上只映出那一瞬，盛熙阳披上衬衫的影子。
　　盛霭只是想无意往窗外看一眼。
　　却不想瞥见了盛熙阳的影子，就挪不开眼。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盛熙阳低头系扣子,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彼此也都是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卧房里太静了，也可能是……盛熙阳低头系扣子时露出那一截脖颈,还有衬衫半开时一闪而过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