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魔尊,在线救人(207)
两人对视半刻,终是再憋不住,大笑出声。
虞清道与程渺的第一次相遇,便在一片鸡飞狗跳里落幕。后来的几百年中,虞清道每每想及当年的事来,都会后悔万分、长吁短叹——若是早知道第一次见面便会在小师侄面前闹的这样没脸、被迫批了整整三月的折子,还不如继续躲在外面呢。
后来虞清道还完了欠下的债,又正儿八经的备了东西,端起师叔的架子,来找了程渺一次。
偏偏那日萧予圭不在,虞清道一张嘴说的都要冒出青烟,程渺也只是冷着一张脸“嗯”“是”几声,除此之外旁的是一句也没有,最后甚至还极为礼貌的寻了个借口,礼数周全的把虞清道请出了弟子居,礼数周全的把门在虞清道面前关严实了。
一肚子话没处说、憋得脸色发青的虞清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崽子不是没有情,是把全部的关怀都给了萧予圭一个人。
虞清道站在门口细细品了品,又想到自家师兄那张千百年不变、千年冰雪般的冷脸,心中顿时更加憋屈了。
却又没处说理去——全虚怀宗的人都知道程渺冷清冷性,偏偏他不信邪,如今碰了一鼻子灰,也是自找的。
转念一想,虞清道又觉得这也是件好事。
虚怀宗历代掌门,都是如出一辙的剑修、如出一辙的冰块儿,虽在匡扶大道、锄奸铲恶上做的出挑,待人接物却终归是太冷了些。
闻鹤才将程渺接回宗中悉心教养,想来也是要将他当接班人培养的,若是日后操持门中事务,有个挂念有份寄托也是好的。
虞清道他师父就是个冷到了骨子里的剑修,当年突破境界不成,即将羽化仙去的时候也只冷着脸低低说了声“走了”,便消散在了这天地间,只留下一把灭了光芒的本命剑,当真是把冷贯彻到了骨子里。
闻鹤才与他全程旁观,他几乎是哭成了个泪人,闻鹤才脸上却是毫无变化,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在那把本命剑光芒消散后跪下磕了个头,便冷着脸接过了掌门之印。
虞清道说不出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只觉得当时的闻鹤才实在是太过无情了些,打心底里不希望下一任的虚怀宗掌门还是他那副冷到了骨子里、心中只有天地大道的样儿。
因而,在意识到程渺对萧予圭的在意后,他甚至是有些宽慰的。
当事人却没意识到自己在程渺心中的地位究竟被放的有多高——萧予圭这些年里依旧会时不时的消失、经常性的受伤,然后一身伤的滚进程渺屋子里,把程渺吓个半死,再咬着发白的唇给他身上放治愈术。
他对自己不甚在意,却对程渺在意到了有些离谱的程度。
程渺是剑修,练剑之时多多少少会受些小伤,萧予圭围观了一次,看着少年那矫若游龙般的身姿一点儿没惊艳,眉头越皱越紧,第二天便给他寻了件法器来,死乞白赖的要程渺穿上。
那法器是金铁不入的好东西,全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件,却被萧予圭毫不犹豫的塞给了程渺,大炮轰蚊子般替少年挡起了各种零碎的小伤。
可程渺却好似是被血光之灾罩了头,每隔上几天总会受上些不大不小的伤,或是腿折了、胳膊断了,又或是炼丹炸伤了手、练剑划伤了身子,总会可怜巴巴的捂着伤口,沉默又委屈的望着萧予圭瞧,看的他一丝儿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得叹着气替他疗伤,再絮絮的叮嘱上许多话,最后被哼哼唧唧的程渺缠着同榻而眠。
他不是没有想过程渺是故意的,可又极为无奈的发现,即便他知道程渺是故意伤了自己、让他操心,他对这个小少年也生不出任何气来。
甚至想主动同程渺讲清楚,即便他不伤了自己,自己对他的关照也是不会减少半分的。
可的确不会达到在紧张程渺的伤势时,那种予取予求、关怀无比的程度。
程渺对此心知肚明,并且在这些年的相处中逐渐掌握了该制造出伤势的程度,总能卡在让萧予圭心疼无比、却又没法生出气来,事后想起来也只能对他斥责几声的地方。
自家师兄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程渺每次在萧予圭刻意放轻了力度的怀抱里睡去,都会再次加深对这句话的理解。
他这些年里成长了不少,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对萧予圭的情感早已超出了师兄弟间该有的范围,却只装作懵懂无知、依旧如少时一般喜欢黏着萧予圭。
即便是超出了那该有的范畴,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青年一代中天赋最好、修为最高,也最努力的存在,是十岁结丹、十五岁成婴,尚未弱冠便已有着出窍期修为的天才,是最有可能接手虚怀宗的人,即便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兄,又能怎么样呢。
总不能把他的记忆全洗个干净,总不能把他的师兄也从这世上清除——少年有些得意的想。
萧予圭却不如他这么天真乐观。
他总觉得闻鹤才一定是藏了后手,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程渺,像是只置身于黑暗之中的母兽,睁着一双眸子,时刻谨慎的注意着四周,生怕自己柔弱的孩子被不知何处袭来的危险掠去。
闻鹤才这几年里单只是按部就班的罚他,时不时还会将萧予圭叫过去,将躯体与灵魂重新打散再拼凑一回,除此之外竟是什么事都没做过。
甚至于一日萧予圭大着胆子在程渺额上亲了口,闻鹤才也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并未做出任何别的举动。
他这样的反应,却让萧予圭变得更加疑神疑鬼了起来。
闻鹤才是化神期修士,是这全天下最接近成神那一步的人,又极擅推算,几乎能堪破天机,萧予圭无法不怀疑他是不是早已推演出了什么、并且早已做下了完全的准备,而自己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萧予圭觉得,自己也要做些准备了。
可他根本无法在闻鹤才面前隐瞒任何东西,也想不出旁的办法,只好不断往山上救些小小的幼崽,强行塞到程渺那里养着,心想,也不知这做下的些许善事、结下的些许善缘能不能在未来救上程渺一命,也让自己死的舒服些。
几年下来,虚怀峰弟子居后那片桃花林里简直成了灵兽园,虞清道来过一次,啧啧赞叹,只说这鸟兽繁盛的境况,倒是比他从前去过的一些小型门派的兽园都要好。
萧予圭不清楚闻鹤才看见他这样幼稚的想法时会不会冷冷一笑,却极为敏锐的察觉到,这几年来闻鹤才命令他带回什么东西的次数越发少了,而山上,也逐渐多出了些极为诡异的气息与身影。
萧予圭能察觉到,那是与自己一样的东西,却又不太相同。
似乎……是不具有神智的。
他在察觉到这件事后心中轻轻的咯噔了下——闻鹤才能制作出这么多的百法偶,究竟都是哪里搞来的材料?
这百法偶可是要拿活人炼的,即便是改良了做法,每一只百法偶身上,也都浸透了各种生灵的骨血。
那老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活物?造出这样多的百法偶,又是为了什么?
萧予圭试着跟踪了几只百法偶,发觉他们的去向都是那争斗频繁的魔界,心中顿时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自己像是隐隐摸到了一张大网的边际,却又看不清这张网,究竟是为了困住谁。
闻鹤才很快便知道了他的行动——他看着眼前狼狈至极、在火焰灼烧下疼的面目狰狞的人,忽然轻轻的笑了。
他像是很久没有笑过了一样,笑声嘶哑低沉,萧予圭彼时已然听不清什么了,却依旧被那瘆人的笑声吵的皱了眉,下意识的摇着头,不愿被这声音脏了耳朵。
“你会知道的。”闻鹤才的声音很轻,扯下萧予圭焦化躯体的手却极为麻利,“毕竟,你可是这世间最完善的一只百法偶,比那只半成品,要优秀的多。”
萧予圭那日身上的血差点流干,打那之后,便再也不去追查百法偶的踪迹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些新做出来的百法偶替他做了该做的,萧予圭正好得了清闲,可以终日在山上陪他那明明脸冷人冷,却意外的喜欢撒娇且黏人的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