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失温(285)
在这一瞬间,长嬴的内心有片刻柔软,激素刺激着他的神经,好像什么伤痛都顾不上了。他的胸膛里热热的,似乎终于体会到活着的喜悦。
他没有再翻下去,而是下了一个决心。他把小猕猴桃稳稳地塞回背包里,还细心地留了换气口。他收好背包,转身向白煜月走去。
他走得有些急切,有些欣喜,以致于忽略了白煜月略带复杂的眼神。
白煜月用一种局外人的思索目光打量着长嬴,仿佛在思考某种筹码,一直到长嬴来到自己身边。
“小黑,和我走吧。”长嬴伸出手,“我们一起活下去。”
白煜月握上长嬴的手,借力让自己站起来。
他先把自己的背包放在一个有稳固结构的地方,然后重新掂量起自己的两把古刀。不愧是桑齐的礼物,刀面现在都没有豁口。
“我们走吧。”长嬴道,“我知道一个通道能离开……”
“不……”白煜月一边摇头,一边向废墟深处走去。走到某处,他竟然开始掀开那些破铜烂铁,似乎在找什么。
长嬴满腹疑问,但好在现在火山爆发的情况并不惨烈,可能岩浆只是偶然活跃一下。他们还有时间。于是他帮着白煜月掀走一些铁皮。
白煜月搜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他想要的。
他从废墟深处扯出一个莹绿色的提灯。坚硬的外壳保护了里面的“生物”,长满肿瘤的水母自在地游来游去。
这个提灯一出现,长嬴便知道那是长夏的克隆器官。
长嬴大脑嗡的一下瞬间空白,他浑身僵硬,血液逐渐冰冷。他错愕又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煜月,危机感逐渐遍布全身的神经末梢。
白煜月回看他,不像是队友,反而像个陌生人。
白煜月冷静拔刀。
长嬴紧急拔刀!险而又险地从提灯下挡住白煜月的攻击!
“你疯了!”长嬴大脑完全是混乱的,他克制不住地大喊,“看清楚,我不是世因法。你毁了长夏的脑缸,我可帮不了你!”
“我不能放过世因法。”白煜月一字一顿地说道,“也不能放过你。”
长嬴心中大骇,迟疑又缓慢地扫过白煜月脸上的表情,试图找出一丝在做戏的痕迹。
白煜月干脆提醒他:“玩弄别人的生命很开心吗?”
长嬴握紧刀,怒吼道:“黑哨兵,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和我算账那些一点价值都没有的人命?我欠多少个,出去后抱多少个婴儿给你养!让你白家香火旺盛!”
“不是别人的。”白煜月刀锋一推,将长嬴震得后退几步,“戏弄我的生命开心吗?”
“你?”长嬴神色一滞,“是因为昨天的事?”
白煜月再度做出起手式,这完完全全是长嬴的招式。长嬴熟悉无比,可又震惊无比。正因为熟悉,他才知道,起手式后的每一招,都是杀招。白煜月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
长嬴失魂落魄地接了几招。几秒后,白煜月再度来到莹绿色提灯面前,再度挥刀斩击。
长嬴猛然清醒。白煜月要是伤害了长夏的克隆器官,对长夏的本体也会有影响。长夏那边面对着槐序,至今没有音讯,他不能让长夏因此分心。
长嬴再度紧急出手,惊险无比地挡住白煜月的进攻。
“你把刀放下……”长嬴说道,“昨天不是长夏的主意,我才是主谋。要算账可以,不要砍我弟弟的脑缸……”
白煜月沉默无言。
“是以前的训练?”长嬴拧紧眉头,“我……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那样……”
白煜月杀意尽显。
“在你睡觉的时候?”长嬴内心似乎明白了答案,可他还是嘴硬道,“我也就骂了你几句而已……”
白煜月蓄势完毕,一刀拦腰横断了莹绿色的提灯。坚固的外壳瞬间扭曲,肿瘤水母被撕成碎片。
长嬴瞬间感觉到半身被撕裂的痛苦。他在电光火石间与长夏共感了,他“看见”长夏因为他的影响,似乎计划出错,身上受了重伤。传递过来的疼痛让长嬴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他的大脑嗡鸣不止,但似乎另一个更深邃的地方比大脑更为疼痛。
“我一直记得一切。”白煜月的攻击没有停止。正如他所言,不放过世因法,也不放过长嬴。
长嬴心中痛极,而后化作刻骨的怒意。他抬手,不再在乎任何伤势,与扭曲的大王乌贼一起进攻。
“是封寒和那个小小鸟告诉你的。”长嬴想明白了一切,“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执着,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真是白塔养出来的好白狗!”
“你也是极乐曼陀天的好乌贼。”白煜月认可道,“你们兄弟俩都下手挺黑的。”
听到兄弟二字,长嬴心中更是一酸。他此刻怒意勃发:“算你有点认知能力!当初要不是我拦着,你早被我弟弟不知拖去哪里折磨了!”
“那是因为我能打。”白煜月无语道。
“我不该小瞧你,你除了是条好狗外,还是个聪明人。”长嬴好像恢复回最初的模样,用戏剧的语气柔和地劝说道,“你之后想回哪里?想回白塔吗?他们会完全地信任你吗?我猜不会,但凡是人,就想把武器的密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安心。只要你在白塔一天,他们就会寝食难安一天。你那种无忧无虑只用关心成绩的天真日子早就回不去了。
“所以你缺乏谈判的筹码。我说的筹码不是你的实力,你的实力是个扣分项。你应该拥有的是权力,一呼百应的权力。此后再也没有人敢把你放在实验台上。现在和我敌对不是个好选项,我们可以摒弃前嫌一起合作,我可以为你造势,像个吟游诗人般传颂你的事迹,让你干干净净地回白塔,让你过上你想要的开心日子。”
长嬴滚了滚喉结,缓和了干哑的声音:
“和我走……我会和弟弟一起……好好对你的。”
就算到了现在,长嬴还是想和白煜月一起走。
结果白煜月耸耸肩,无所谓道:“我记得你要绞死我时还挺开心的。”
“我当然开心!”长嬴露出比哭还难过的愤怒面容,“看到你在文森山的惨状我高兴极了,你在白塔的遭遇简直让我一边翻页一边发笑。长夏怎么折磨你的我全都知道!被人孤立的滋味如何?被人时时刻刻监视的感觉怎么样!抑制器穿过脊柱的实验痛苦吗?在迎接必死的毕业考前你害怕吗!”
白煜月面无表情,冷静地一刀折断了长嬴的武器。
刀尖飞旋而出,钉在了十几米外的钢筋上。
长嬴去拔第二把备用刀。
可惜他的呼吸太乱,动作太慢,白煜月轻松地找到空隙,一刀穿透长嬴的左手,另一刀穿透长嬴的肩膀,将对方钉死在钢筋上。做完这些,他才有力气和长嬴说话。其实长嬴真的很难对付,要不是对方情绪激动,白煜月不会如此快解决战斗。
白煜月手中拿了一把新的刀。
“我不意外你知道这些。”白煜月的表情分外平静,“那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