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霁月光风(20)
“你和阿兄说了什么?”
祁和摇摇头,难得心态放松,开玩笑道:“我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说了,大概就要杀了你了。”
祁和越是这般友善,司徒器心里越不是滋味,五味陈杂,仿佛有什么嗜血的猛兽,叫嚣着要破笼而出,毁灭眼前的一切。
“怎么了?”祁和终于看出了司徒器的神色恹恹,但他脑补的方向是司徒老将军一系列不是人的操作。想想他要是在这么大的时候,遇到父亲这样,他会怎么样?大概会直接黑化开始报复社会了吧。司徒器只是情绪低落,真的只能用“秉性纯良”来形容了。
不等司徒器开口,祁和试着宽慰道“别太在意,毕竟父母在成为父母之前,都不需要经过考试的。他们……”
司徒器看着祁和,还是那样善良又美好。他知道祁和误会了,但他也没办法解释清楚自己的情绪,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头为什么会这么堵。他只能顺势点了点头,继续任由祁和全身心地关注着他。
自己可真卑鄙啊。
却还卑鄙得如此开心。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祁和再道。
猛地,【回家倒计时】倒退了!虽然只是一小格,却也让祁和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他做了什么吗?怎么突然退了?就因为他和司徒器聊天?
祁和试着有了一个新思路:“你真的很棒。”
【回家倒计时】又倒退了一小格。
祁和都惊了,所以说,倒退的条件是……夸司徒器?这什么鬼?古代版夸夸群吗?这他可太拿手了。祁和再次夸起了司徒器:“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你的成长有目共睹,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好的人。”
真的再次倒退了!
不是祁和自夸,要是这么一直夸就能一直倒退,他可以夸到自己自由在两界穿梭!
不过很快,祁和的美梦就被现实打碎了,在倒退了第三次之后,他的夸赞就再不管用了。祁和搞不懂这是一个有时效性的东西,还是日常任务,目前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夸夸群终止在了第三次夸赞上。
祁和有些遗憾,还有点意犹未尽。
但司徒器那边已经脸红得要炸了,他不是没被人夸过,他娘称赞他的话有些时候他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听不下去,可是莫名其妙地,当这些话换了一个人说的时候,却会让他如此激动。心是那么用力又快速地跳动着,那是他失去理智前最后的声音。
——
与此同时,“生病”的祁和第一时间去看了司徒品的消息,也同时传入了太子与宸王的耳中。
某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同一天,同一时间,姜府刚刚结束了吃斋念佛闭关日子的姜老夫人,就收到了两份大摇大摆的聘礼。一份来自太子,一份来自宸王。
都是人中龙凤的俊杰之才。
若求娶的是府上的姑娘,姜老夫人做梦怕不是都要笑醒了。
但这两位人才却同时只求娶了一个人。
——独一无二的公子和。
第22章 花式作死第二十二式:
这天一早, 祁府上下就被一阵极其有规律的敲门声给从梦中叫醒了过来。谁也不敢有怨言,因为来者正是姜府老夫人身边的大婢女珍珠。
珍珠就代表了姜老夫人。
老人家觉少,姜老夫人更是其中翘楚。她身边的娘子、婢女们, 也都在这么多年与她的相处里,形成了特殊的生物钟。小辈一众太孝顺, 没人敢有怨言的结果, 就是姜老夫人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种“这才是正常作息”的认知,而她只是比大家起的早了那么一点点, 哪怕老太太体恤儿孙, 希望他们能多睡会儿, 但在她看来已经算是晚起的时间点,其实还是……清晨。
宅佬祁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早的太阳了,阳光躲在万丈层云之后, 正在艰难挣扎,一点点地努力想要透出光来。
祁和被婢女叫起时,整个人都是蒙的。眼神涣散, 目光呆滞,宛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一条很漂亮的咸鲛人。他稀里糊涂就先被灌下了一碗咸甜适口的养身粥, 也不知道大启这是打哪里传下来的奇怪养身土法,反正所有人都特别认——早上一碗粥, 能活九十九。祁和却只感觉胃袋一沉,双手无力,整个人更加昏昏欲睡了。
但最后祁和还是艰难地从高床软枕之上爬了起来。
珍珠这位总会被两府下人尊称一声“姑娘”的大婢女,隔三差五就要代表姜老夫人来一趟祁府, 一是探望病情,二是表达关心。在祁和身子骨还没有接连两个秋天都“病”倒时, 珍珠这一来一般都会以把祁和接去姜家小住作为结尾,让祁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再困也能起来的习惯,就是反应会有一点点的迟钝。
好比霜月笑的像个漂亮的傻大姐似的对他说:“请公子安——”
祁和的回答是好一会儿之后才能转过头来看霜月。
而此时霜月已经叽叽喳喳、思维跳跃的,把话题进行到了下一个:“去月阿姊说,今儿早上后院的木芙蓉都开了,如玉暮如晚霞,虽霜侵露凌,仍风姿艳丽,占尽深情。阿姊好厉害啊,一句话里有好多个成语。”她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会读书的人。
祁和已经呆呆的看了霜月许久,额前还有两一缕呆毛,缓缓道:“——嗯,霜-月-你-也-早-啊。”
噗嗤一声,霜月娇笑出声,明艳动人的脸上,却并不是多么聪明的亚子,是个在去月站姐领导下的好迷妹了,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家公子好可爱,迟钝的样子也可爱。
祁和早上刚起来的时候,脑子真的是根本不转的,他又问:“怎么是你?去月呢?”
“去月阿姊去接珍珠姐姐了呀。”
珍珠与去月关系极好,因为她们的娘本就是同为姜府家生子的一对好姐妹,一个留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一个随姜嘉婉嫁去了祁家。后来又有了她们姐妹俩,虽长在不同的后院,却在娘亲们的耳提面命下神交许久,尽心伺候着同样的一家人。
珍珠比去月年长,性格也更加稳重,不过在粉公子和方面的厨力却是与去月不相上下,发自肺腑地希望着公子和能好。
去月有一肚子的话想和珍珠说,主要围绕的都是换了张脸的霜月。
“阿姊着急吗?”一般去月这样开口,珍珠总会先停一停。
但今时今日却是不行的:“这回倒是真有些急事,待我禀完公子,咱们再叙?”
去月察觉到事关重大,再不敢耽误,一边点头,一边引着珍珠和她身后一群端着盘中礼物的姜府婢女,就去了祁和的寝室。
按理来说,是应该让珍珠等人在偏厅等待的。但偌大的祁府,只住了祁和这一个主人,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事实上,祁和几乎从没让珍珠在偏厅等过他,因为祁和大多数时候都在“卧病不起”。
不过,鉴于府上的华疾医,之前已经欢天喜地地把“祁和好了”的消息告诉了姜老夫人,祁和是不打算再对姜老夫人装病了。
事实上,之前对如此关心自己的老太太说生病,祁和的心里其实一直也很过意不去。
可鉴于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至少当时的他是那么认为的,祁和总觉得他得给老太太打一个预防针。骤然接到家人意外死亡的消息,和已经接到了四五次病危通知书做好了心理准备地得知死讯,在祁和看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悲痛。
既然注定要分离,祁和唯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少外祖母的痛苦。
至于这种做法到底有没有用,不太好说。但华疾医已经断了祁和的这条路,他只能另外再想办法让老太太接受他未来的死。
“老夫人已经祈福出关。今日提起公子,直说好些日子没有见着了呢。”珍珠福身,对祁和说了一个看上去并不应该让她如此着急的理由。
祁和当下就觉得这里面有诈。
世家说话就是这么累,哪怕是亲外祖与外孙之间,让下人传话也要掩饰一番自己的真实意图。防的不是自己人,而是怕被外人打探到什么,从而推断出更多内幕。
换言之,如果老太太真的是想祁和了,要见他,那珍珠此时此刻的话绝不是这样,而应该是其他类似于“府上的花开了”“某日为老太太收拾旧物,看到了些娘子的东西”的话。一般这种直接说想祁和的,肯定还藏着什么事,很大的事。
这一招声东击西,让本来也有意去府上看看老太太的祁和,打起了退堂鼓。
这两年唯一让老太太愿意编个曲折的说辞在祁和面前讲的大事……就只剩下相亲了。这样大清早起给他一个“惊喜”叫他去相亲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也难为那些娘子愿意起这么一个大早。
而珍珠来骗祁和的套路,都没怎么变过,先问公子身体可好些了?再说老太太想外孙了。然后……大家都懂。
祁和绞尽脑汁地开始找理由拒绝这个套路,但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宸王:“我之前已经答应了宸王殿下今日登门去拜谢。你回去与祖母说,我也很想见她,但事有不巧,待我谢过宸王,我再去见她老人家。”不是不见,只是不是今天见。
珍珠眉中一片急色:“就不能现在先去了府上,再去见宸王殿下吗?”她很显然是一定要祁和今天过府一叙的。
但珍珠越是着急,祁和越是笃定,肯定是有个什么媒婆或者是姑娘,已经等在姜府要他去见了,珍珠才会如此着急。
那就更不能现在去了呀。
他明天再去,打外祖母一个措手不及。
“为人君子,且能言而无信?”祁和摆出一脸的正经,拒绝珍珠拒绝得更加利索,“我现在也还有一些事情,若再去见了外母,怕是就要错过与宸王殿下约定的时间了。”
“有什么事呢?”珍珠很少这么为难祁和,“这么一大早的。”
不等祁和再编理由与珍珠说,陈神医已经带着司徒器来访了。这倒真是祁和昨天就与陈神医约好的,他有些事想问问陈白术。让陈神医一并带上司徒器,则是祁和想再试试夸赞司徒器,看看【回家倒计时】还会不会后退了。
当然,祁和没想到陈白术这么早就来了。
但来得简直不能更合适!
“又有客人……”祁和充满歉意地看了眼珍珠,好像他真的特别惋惜不能与珍珠继续聊下去。
珍珠看此情况,只能作罢,长叹了一口气,便起身告退了。
在去月和珍珠去说霜月的事情时,祁和见到了陈白术,和一脸明明很期待却偏偏不愿意表现出来的司徒器。
小小少年,今日换了身特别帅气的白衣,戴玉佩剑,潇洒异常,宛如从画中走出的屠龙少年,誓要荡平天下一切不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