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霁月光风(61)
甚至相反的,祁和起先是一个历史的维护者,一丁点儿都不想它出错。
这样做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出自祁和守序的性格。一方面,他想回到现代,所以觉得自己必须按部就班;另一方面,则是他觉得蝴蝶效应带来的不一定是更好的结果,也有可能会更坏,他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也许无足轻重的举动,就毁了别人的一生。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基建与发明创造。
祁和不喜欢把别人的功劳占为己有,也没有那方面的自信,可以毫无依托地研究或者只凭一个点子就带领一个团队发明出超越时代的东西。
发明是一条逻辑十分明确的因果线,而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横生枝节。
至少祁和是这么认为的。
每一个发明背后,都有无数代人的辛苦研究,需要各式各样的基础依托。就好像你不可能在完全不了解电脑的基础上发明出电脑游戏。那样的空中楼阁是没有办法建造的,哪怕真的勉力搭建出来,也会因为没有地基而轰然倒塌。
祁和还有一个顾虑是:一旦他的插手让这个发明被认作是失败与无用的,那么未来真正研究出它并把它用对方向的那个发明家,万一因此而与这个发明失之交臂怎么办?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好比明清为什么会出现海禁?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明朝初期的出海,不仅没有带给国内任何好处,反而为了不断宣传“天朝上国”的理念,而白白砸出去大笔的金银,造成了经济上很大的损失。祁和不是说明朝之初下西洋的举动是错的,而是说有人会因为这个“损失金银”的结论而走向极端,导致华夏在人类本应该探索世界的大航海时期,一步慢、步步慢地错过一些机遇。
祁和没那个自信,觉得自己超越时代的发明一定会成功,并且不会导致更坏的结果。
而且,祁和以前还听说过一个理论,那就是每一次的发明失败都不是毫无意义的,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可以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的生物。
某一个试验千百万次探索失败的产物之一,很可能会是另一个伟大发明的开端。
祁和不能直接略过这个部分,点出答案,那无异于是揠苗助长。
就,有了这个正确答案固然很好,却有可能会给后续的其他发明添堵,每一个历史的进程都是有它存在的必然道理的。
当然,这只是祁和的个人想法,他是矛盾的,有时候很谨慎,有时候又很大胆。
只是至少在一开始,祁和觉得自己的谨慎才是对的。
可是当历史还是出现了偏差,一切都已经改变的现在,祁和性格里那微乎其微的冒险因子还是因此冒了头。
他想找到一件,既不会影响到后世因果,又可以为当下大启百姓的生活改善起到作用的事情。
可是这真的太难了。
他一边写书,一边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地想。
然后不出意外地,祁和卡在了瓶颈之处。以往这种时候就该到了他下意识地去寻找帮助的时候,师兄谢望是给了祁和最多帮助的人。但是最近因为雍畿之乱的事情,他们这对师兄弟之间有点不尴不尬的,谢望肯定还愿意帮助祁和,但祁和却不觉得他应该再去这么麻烦谢望,总感觉怪怪的。
幸好,祁和这些年认识的文人才子,并不只有谢望一个,他试着给几个很靠谱又聪明的友人写了信。当天下午就有人来登门拜访。
来人正是雍畿府尹仇大人。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祁和在接待客人的时候,因为太过诧异,而直接失礼的问了出来。虽然雍畿已经停止了内乱,但百废待兴,怎么想仇府尹都不应该这么有空啊。
“我是来找你救命的。”仇大人直接开门见山,也没和祁和客气。他这样也是被逼无奈,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麻烦朋友的。但是这不是巧了嘛,他正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祁和就派人送来了信,他连信里到底写了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看,就顺杆爬上来找他这位大名鼎鼎的朋友了。
雍畿府尹把司徒器家的事情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都与祁和说了个遍。
然后……
司徒器就遇到了史上最大的危机。
他曾以为他根本不怕的,什么状告不状告的,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有本事就让雍畿府尹来抓他啊!司徒器的纨绔习气并没有完全戒掉,他不怕官府,也不怕人言,带着一种打从骨子里就有的剽悍之气。
但是当听说祁和来访时,司徒器还是怕了,他怕祁和误会他,怕祁和也觉得他不孝,怕祁和认为他离经叛道,无法与之为伍。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我们唯一惧怕的,只有我们在乎的。
但祁和来了,司徒器不能不见。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他在花厅见到了一身蓝衣的祁和。一圈毛边,把祁和白皙如玉的脸,衬的更加光洁无瑕。今天的祁和也是这么好看呢。
司徒器万万没想到,祁和不是来责备他的,也不是准备来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的,祁和只是来问:“雍畿府尹仇大人与我有些交情,他请我来当个中间人,想问问你对于这事的处理,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雍畿府尹夹在司徒老将军与司徒器之间,都快要愁死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尹,一边是司徒老将军动用各种关系,想要搞死自己的儿子;一边是新晋异姓王,据说深得女天子的赏识。
这样的神仙打架,他能判得了谁?他谁也得罪不起!
最让雍畿府尹惶恐的就是,司徒老将军的关系已经托了一层又一层,来找他“提点”了无数次。镇国王司徒器这边却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安静的让他毛骨悚然。这种安静在官场上并不会让人觉得司徒器是投鼠忌器没招了,只会让人脑补他是胸有成竹,在憋什么大招。仇大人可是知道司徒器曾经有多么的大胆与嚣张的,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司徒父子内斗的炮灰。
其实说是中立,仇大人选择了找祁和商量,而不是别人,就已经透露了一种他比较亲近异姓王的信号。
祁和自然也是很想帮忙的。
“你……”
“我?”
“你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吗?”司徒器侥幸着,心想着,也对啊,那可是“宛丘四公子”的祁和啊,他怎么会和市井妇人一般,整天关注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呢?他肯定不知道是他主张他娘和他爹和离的。
“我听说了啊。”祁和从仇府尹口中知道了事情最清晰的全貌,“但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司徒器哭笑不得,他还是有点不信祁和真的都听说了,要是他真的听说了,他怎么会对他还是这样平平淡淡甚至友善的态度呢?
祁和好像终于get到了司徒器的点,恍然大悟:“你做得很好!
“你做得特别棒!
“你娘一定会以你为傲,而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勇气与一往无前的精神。”
日常任务(3/3)完成!开心!
“!!!”司徒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欣喜若狂,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理解他,那这个人非祁和莫属了。
妈妈,我到底喜欢上了什么样的神仙!
第48章 花式作死第四十八式:
神仙祁与小狗司徒就樊夫人的和离, 进行了一番深入的讨论,就像是准备打一场小型战争,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
在还没有开始之前,他们就准备好了万全之策。
在两人的计划里, 他们一直认为最应该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打一场舆论战。
一如司徒老将军不是个好爹,一心想要搞死自己的亲儿子, 司徒器这个当儿子的也并不什么好儿子, 他拒绝逆来顺受, 一心只想锤死那个不配当爹、当丈夫的老东西!
“至于府尹大人那里,还请阿和去与他说,一切都按照规矩来就好。”司徒器这样对祁和道。
所谓的按照规矩来……
那自然就是请司徒老将军的宠妾先挨板子, 再滚钉子,能活下来再说吧。
自古以来,民告官, 仆告主,就是这么一个流程。
这小妾再怎么受到司徒老将军的喜欢, 都只是一个民, 甚至还不如普通的老百姓呢,因为在大启的认知中, 妾与婢齐同,奴婢奴婢,也就是下人仆从,可以随意被主人发卖、有卖身契的那种。以这样的身份, 去找雍畿府尹状告当朝王爷,那么按照法律明文规定, 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在告成之前不死也要脱层皮!
更不用说大启是这么一个注重嫡庶,甚至已经到了有些过分的朝代。
小妾告嫡子,惩罚肯定是要翻倍的,至于翻几倍,那就要看当堂审判的大人到底有多讨厌这种情况了。
很多状告的人有可能都耐不过这些先头的刑罚就去了。
而大启曾经流行过一个特别操蛋迷信的说法——如果这个状告的人没能挨得住刑罚,那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他这样冤枉别人,当场收走了他。
这种说法当然是不对的,愚昧又无知,也因此才会被朝廷大力整治,力图再不让民间出现这样的牵强附会与冤假错案。
但是司徒老将军的小妾不知道啊。
她与司徒夫人一样,都是深宅妇人,甚至还不如司徒夫人,她自从被司徒老将军收入房中,除了上香祈福,几乎就再没有离开过府上。没嫁人前学的是风花雪月与勾引人的本事,嫁人后整天琢磨的也是如何宅斗争宠生孩子。这样的她,思想很可能留在在十年前,甚至是二十年前。
有“好心人”私下告诉她,一旦她接受了这些惩罚,异姓王一定会想方设法搞死她,根本不给司徒老将军发挥的余地后,她便毫不犹豫的信以为真,被吓得肝胆俱裂,什么勇气都没有了。
以小妾满脑子的宅斗经验来说,嫡子与她们确实是天然的对立阶层,恨不能除之后快的那种,司徒器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于是,在雍畿府尹再次出面,表示要开始当堂审理她状告异姓王一案时,小妾直接翻供了,她对府尹说她不是自己要告,是替自己的儿子来告。
这小妾之所以得宠,除了长相美艳动人,还有个原因就她给司徒老将军生了个庶子,今年才五岁。
“大人明鉴啊 ,是妾的儿子十郎,实在是看不得嫡亲兄长这般虐待父亲,才想要来请您做主的呀。”
这小妾是个没多少文化见识的,根本不懂大启的法律,但她又有那么一点骨子里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觉得既然不能民告官、仆告主,那就让自己的儿子来告嘛!她儿子虽然也还没有品级,但他是司徒老将军的儿子,异姓王司徒器的亲弟弟啊。
而且,孩子才五岁,雍畿府尹能对一个五岁的孩子做什么呢?
说不定经此一役,还能让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在京中博得一个纯孝的好名声,真是一举数得。这样的好办法,她怎么早没有想到呢?一开始就应该用儿子的名义来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