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画魂(26)
他扯掉身着的女装,露出一身鸦青色的劲服。
沿着青石台阶向下走去,火把一盏接一盏的点燃,却仍不能见此间全貌,幽闭的走道内回荡的只有他稳健的脚步声,以及火舌腾跃时带上的风声。
不知踏过了多少级台阶,乔珩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哀嚎声。
这声音猝然出现在此处,竟是说不尽的诡谲。
他凝神抽出佩于腿侧的短刀,脚下却未停,眼前的路没入黑暗中,继续向下似已无路可走,阴湿的石壁返出的水汽在火把的蒸腾下,氤氲出一层水雾,脚下的青石阶也不知不觉间变得湿腻不堪,而那哀嚎之声也愈渐清晰。
行至石阶的尽头,却是峰回路转,一间暗室豁然呈于眼前。
那声声凄厉的哀嚎正是从此处传出的,伴随而来的还有浓烈刺鼻的腥臭味。
忽然间,暗室内火光乍亮,数根粗长的锁链自上垂下,末端吊挂着几个几乎快要不成人形之人,不知从何处汩汩而出的殷红血水,顺着他们的脚尖滴落,哀嚎之声正是从这些“人”口中发出的,而脚下的血浪就快要没上乔珩的靴面。
他冷眼扫过眼前宛如修罗炼狱般的景象,心潭却未起一丝波澜。
乔珩并非是冷情冷血之人,初次目睹阐业寺中的“尸山血海”时,他也曾躬身作呕,很长一段时日里都被梦魇折磨。
可当他被押入寺中,身边相伴的只有遍地残肢断骸的时候,挣不出也逃不脱,年月久了,便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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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大夫并不是黑化了哟( ?????)
第二十二章 破障
悬吊在锁链上的“人”感知到了来者,嚎叫声愈加撕心裂肺,凄厉的回荡在逼仄的暗室里。
乔珩却对这些充耳不闻,他漠然开口道:“阁下用这术法将我引至此处,意欲何为。”
纵然是再高明的障眼法,稍加留意便可发觉出端倪。
只是寻常人若是置身于此,大抵早已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无心留意其中究竟有何破绽而已。
“皇帝手下的狗,嗅觉果真灵敏!”
清冷的女声忽然自暗处响起,一直痛苦哀嚎的“人”,也瞬间没了声息。
室内的火光一刹间明亮如白昼,方才所见的锁链和悬吊着的人,原是麻绳捆绑着的草人所扮,而脚下的血水,也缓慢的退去暗红,原形不过只是一层浅浅的积水罢了。
而这暗室的空间,远比方才所见的更为高阔。
乔珩微微向顶上扫了一眼,却不禁蹙眉。
只见暗室的穹顶上方两根麻绳下各悬有一人,嘴上勒着布条,被结实的捆绑着,不时的还会扭动呜鸣几声。
两人中间由一条更为粗实的绳索相连,绳索正中固定在穹顶上的石笋上,石笋下方横垂着一根两头尖锐的铁锥。
若是切断上方悬吊着两人的麻绳,那两人便会在相连绳索的牵引下,一同荡向中央,直接被铁锥贯穿,生生开膛破腹。
暗忖间,便听那女声又道:“想从这儿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血能破障?”
其实在看到上方悬吊的人和铁锥时,乔珩便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
“擎夜卫向来处事果决,至于怎么做就不必我多说了吧……指挥使大人。”耳畔回荡的女声淡漠且冰冷,带着些不怀好意的嘲弄揶揄,更像是包藏祸心的教唆。
她一语话毕,却见乔珩平静的执起短刀,左手握在刀刃上蓦然收紧,锋刃切入掌心血肉的黏腻声,听的人不禁腿软。
鲜血顿时顺着刀柄流淌而下,他猛的抽出刀,带出一道血柱,融入水中瞬间化开一片鲜红。
“想不到堂堂擎夜卫指挥使,竟如此宅心仁厚,果真是与那些不入流的腌臜虫子不同,”那声音顿了顿,刹那间像是沉入无底的冰川:“即便如此,你身为擎夜卫就是错!为虎作伥就该死!”
随着她冰冷的呵斥,乔珩上方响起绳索崩断之声,悬吊在穹顶的两人转瞬间已经挣爆绳索,两名身着黑袍的女子,各持一柄长剑,飞身一跃斩断了石笋,石崩之声震耳欲聋。
石笋下的铁锥飞速向下坠落,乔珩向后撤步,转刀将其劈断,一分为二的铁锥直直戳入地面,将地上的积水激起层叠的水浪。
其中一名黑袍女子飘然落地,手中长剑直指乔珩。
就在此时,暗室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乔玊之!”
齐亓走的急切,外加青石阶湿滑,又被裙摆牵绊的步伐不稳,他几乎是一路连滚带爬的摸索着才寻到了暗室,浑然未觉血肉模糊的手指在沿途的墙壁上留下的数道血印。
“亭砚!”
黑袍女子见乔珩稍有分心,足下轻点,挥动长剑飞身便朝他刺去。
乔珩睨见水中反出的剑光,转身提刀格挡住身后呼啸而来的剑刃,兵刃相接,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他腕上发力,将长剑震飞出去,那女子也被强大的劲力带的一连向后倒退了几步。
随即乔珩迅速奔向齐亓身边,揽过他的腰,一起跃上了石阶。
“你,受伤了?……”齐亓见着满地血水和乔珩仍在淌血的手,不禁浑身一颤,他捧起那只被血染红的手,盯着那道横贯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眼底渐渐浮上怒意。
他颤抖着咬紧嘴唇,从裙摆的干净处扯下一条,裹在乔珩的伤口上,可手指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鲜血淋漓的手指微动,便引来一阵钻心的疼。
乔珩忽然擒住他的手,他原以为齐亓手指上的血是沾染到自己的,可当他看清那手指上累累的伤痕时,瞳孔蓦然间收缩了。
齐亓左手的指甲尽数连根掀起,与手指只连着丝缕的血肉,缺口处正不断的向外渗着血。
他舍不得损坏那条护臂,便以手指抠进门缝,入口处的铁门是被他生生用手扒开的。
五指连心,他无法想象甲片从手指上撕裂时,齐亓究竟会有多痛。
“亭砚!……你……”乔珩错愕得看齐亓血迹斑斑的手,心脏徒然的收紧了几分。
齐亓见他胸口剧烈的起伏,赶忙将手往回缩了缩,佯装轻松的说道:“……有年头儿没练武了,生疏了,若是放在以前,那扇破门我一脚便能踹开!”
“怎么这么傻……”
不等两人再多叙上几句,黑袍女子已经无声无息的提剑冲上前来。
乔珩揽着齐亓避开一剑,可那女子出手极快,又猛的向着他们刺出第二剑。
利剑直逼眼前,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齐亓只得屏气凝神,拽起碍事的裙摆,一脚踹上她的手腕,那女子手中的长剑瞬间便脱了手。
那一脚踹的用力过猛,齐亓顿时觉得整条腿都在发麻,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故作淡定的说道:“呼,踹门我怕是不太行了,踹人倒还是有富裕的。”
见状,黑袍女子冷哼一声,抄起掉落在地上的剑,轻巧的向后跃起,足尖点着水面,飞快的闪到暗室内侧的墙边。
她狠命将长剑插入墙中,刹那间,原本严丝合缝的墙体轰响一声,露出一道暗门,正缓缓的向两侧移开,一间更为幽旷的石室豁然呈现于眼前。
“少主!”
见势不妙,黑袍女子闪身进了石室。
不容二人反应,石室中几抹寒光乍闪而过,弓弦的鸣响声令人牙酸,数支长箭齐发,如尖啸的鹰隼一般,秉着摧枯拉朽之势破空袭来。
乔珩迅速将齐亓护在身后,拔刀当空斩断了势不可遏的箭矢。
拉弓之人技法卓群,搭箭的速度又极为迅速,乔珩只持有一柄短刀,一番缠斗后并未占到上风。
“玊之小心!”
一支长箭直冲乔珩面门而来,他闪避不及,颈侧便被疾飞而过的箭矢刮出一道深长的血印,而那支箭则是深深地嵌入他身后的墙壁中。
齐亓盯着乔珩脖颈上正汩汩向外冒血的伤痕,眼底因暴怒而愈发猩红。
长久暴露于瘴气之中,使得乔珩的身形微微有些摇晃,他却仍然挡在齐亓身前,未曾移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