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心累(245)
白芷:“徐风?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最近武林盟在江湖上四处寻找一名叫做徐风的侠客,你是他?”
“应该是。”
“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但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叫做徐风的。”
白芷的语气很坚决,我还没有听过她用这种态度跟我讲话,她总是温温柔柔,体贴备至,哪怕因姬氏皇族内斗而遭遇了那样厉害的磨难,她也没有真正去怨恨过谁。
她也不知道该去怨恨谁,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而言,被剖开小腹,险些死在暗巷中的少女,不过是路边一颗可以被随意碾压的石子,或者更甚,只是一片微不足道,无人在意的尘埃。
所以白芷只能怨恨自己。
“白依依是你堂姐,当初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如今也应当是内廷的女官。”我没有再走近,隔着月光端详她,“是袁无功引荐你进入药王谷,当初你在京城的医馆呆过一段时间,就是那时你和他认识的。”
“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打听就会清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
喉头开始发干,我咽了口唾沫,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局促。
白芷抬高了声音:“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想要约见一位女子,都该在太阳下堂堂正正地现身,只敢在夜里出没,阁下,勿怪我此刻措辞不礼貌。”
“你说得对,是我做的不好,我应该堂堂正正来见你,但是我可能……可能有些紧张。”我用力抿了抿嘴唇,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好久不见。”
过了会儿,白芷又说:“你是谁?”
“我现在叫徐风。”
“那以前呢,你以前的名字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说不出话。
她蓦然上前一步,我本能往后退,山坡上,月亮正慢腾腾挪着幅度,那抹明亮的银光从我身后而来,终于照在了白芷的脸上。
“你的名字,是不是有三个字?”
“不是,我的名字只有两个字。”
“你叫徐风?”
“现在是。”
“你认识我,我还在京城的时候你就认识我了。”
“是,但我也没有认识你很久。”
“你认识我堂姐,你去过皇宫。”
“是。”
“那你也一定见过当今陛下,你是听从她的吩咐才来到这里吗?”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有谁敢不听从陛下的吩咐。”
“那你是她的部下?”
“算不上。”
她顿了顿。
“你认识我,你也知道我是受袁先生引荐才来药王谷,那你认识袁先生吗。”
“认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是袁先生的朋友?”
“他应该没有朋友。”
“他有朋友,只是他不承认,你知道摄政王吗?”
“当然知道。”
“还有一个江湖人,姓谢,你知道我在说谁?”
“应该知道。”
“他们就是袁先生的朋友,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可我不知道袁无功把他们当朋友。”
“你觉得袁先生是怎样的人。”
“药王谷圣手,救人无数,功德难以计量,那当然是很好的人。”
“那他为什么会没有朋友?”
“因为他像风一样,时而温柔时而酷烈,无拘无束,无法把握。”
白芷不再说话,于是我继续道:“但你不这么想,你说他像一块石头,看起来不那么明显,其实很可靠,也对,他帮过你,你总是很念恩情的。”
“念恩情……又有什么用,我从来没能报答这些恩情半分。”
我笑了:“那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药王谷还有人给你委屈受吗,我记得以前你在的那个医馆,里面的人就很不是东西,嫌东嫌西的,都该挨揍。”
“我过得……过得很好……我、我……”
她哭起来,手捂着脸,双肩抖抖索索,零星话语需得从哽咽中一一分辨,我听清她是在问我过得怎么样。
这下我就可以把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从容地端上来了:“我也一样,过得很好。”
第255章
老朋友许久不见,那必然要将叙旧放在第一位,可白芷要跟我叙的这个旧,我是半句也接不上。
“你还活着,你没死!那尸体是谁的?那具无心尸体不是你吗?”
“那个,那确实是我……”我艰难地张开嘴,“某种意义上,某种程度上,我是死了一次没有错,总之你别急,你慢慢说……”
白芷语无伦次到连比带划:“你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吓人吗,那匹马,你那匹坐骑——”
“雪面娘,雪儿。”
“对,它驮着你,你姐姐就走在它前面,牵着缰绳,你知道走过的地方全是血吗?袁先生他们都跟在后面,我就站在街那头,我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只是受伤了!”似乎是因为想到了当时可怕的场景,她面上竟有恐惧,“明明我在去东宫前还见了你一面,那时候还好好的,我不知道你死了,但袁先生他们那副模样,我、我不知道你已经死了……”
我一个头两个大,连忙道:“没死没死,活得好好的!”
她用哭红的眼睛默默的瞅着我,泪珠儿倏然再次往下滚:“那时候有好多将士要来疗伤,医馆根本摆不下尸体,殿下说在葬礼之前,他可以先将你安置在王府,袁先生不肯同意,一门心思想把你带回药王谷,他们一直在外面吵,后来还差点打起来,是绪将军上去拦的,还有你姐姐……”
“太不应该了,都什么时候还吵架,真不像样子!”
我故意严肃的语调并没有逗乐她,她嘴唇哆嗦着,极其难过地闭了闭眼,轻声道:“你知道最后你的尸体是怎么安置的吗?”
“怎、怎么安置的……”
“他们再如何争吵,终归不能让你以那么凄惨的姿态下棺入土——”
“能不能别说凄惨这个词……”
我听不下去了,当场在白芷面前来个后空十连翻:“看!我好好的!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姬宣袁无功捆一起都能被我一手打趴,是不是很厉害!”
她愣愣地看着我,眉心一蹙,泪却更急。
后空翻到一半的本人:……我不理解。
“最后是我说,你是我的恩人,可以先用我在医馆的房间,他们才没有再继续争下去……就在我的房间,花了足足两日,给你缝好了……尸体……”
我是真的想喊救命了。
我花了点时间让白芷镇定下来,具体办法是不带停地讲了十个冷笑话,最后白芷忍无可忍,道:“你这人!”
“我就是这种人啊。”我笑道,“你哭什么。”
顾不得男女大防,我主动握了握她的手腕,就这样朝她乐,白芷终于破涕为笑,可也没轻松过片刻,她睁大了眼,急道:“你活过来了,这事袁先生知道了吗?”
“他这不是没在药王谷吗……”
“那殿下呢?他一定还不知道你活了!你听我说,前段时间我去见过他,他就在山下的镇子里,是真的病得好重,你都想不到他会病成那样——”
我微笑着打断她:“他会好起来的,谁敢不让他好起来?”
对我这句话白芷好像没反应过来,只见她眼神闪烁,试探着说:“那,那谢少侠呢,以前你俩总是呆在一起,形影不离……”
“他。”我轻描淡写,“他知道啊,不过他现在也很忙,忙着振兴师门呢。”
为防她照着名单挨个儿问下去,我索性一次说清楚:“我醒来就直奔药王谷,除了中途碰上谢澄外,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