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龙(2)
“你做什么?!”
他扑在穆晏华的手臂上,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不允许他再动一下:“住手!”
赵宝心中一凉,默默后退了几步,免得血把自己新衣服溅脏了。
但想象中的手起刀落并没有出现。
穆晏华只是拎着手里的刀,饶有兴味地对上宁兰时的愤怒。
他的眸光在身侧人身上流转,语调漫不经心地:“十七殿下知道咱家是什么人吗?”
他这会儿又不称臣了。
宁兰时知晓,这个“咱家”看着是自谦,但其实里面全是傲气。
但他不能松手:“厂公是…九千岁。”
大乾如今的东厂,如日中天,但厂公并不是和九千岁挂钩。
穆晏华的九千岁,是因为他还是掌印太监。
——掌印太监,是前朝皇帝特为夏士诚设的一个职位,意思是他可以执掌玉玺,可以批奏折。也是他亲口说的掌印太监便是九千岁。
就因为他唤夏士诚贤弟,当今皇帝才会唤夏士诚一声亚父,又导致宁兰时他们这一代得喊穆晏华义父。
“皇上万岁,”穆晏华笑得粲然:“咱家是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十七殿下不是皇帝,凭什么命令咱家呢?”
宁兰时气得微微发颤。
穆晏华看着他这样子,却笑得更深:“十七殿下,咱家再问你一次。”
他转了转手腕,刀尖贴上嬷嬷的脖子,另一只手却覆上了宁兰时的脸,粗粝的指腹微微摩挲过他脸上的红印,动作显得亲昵暧丨昧:“这椅子,你要么。”
宁兰时闭了闭眼。
他无意涉局,无意陷入纷争,但是……嬷嬷于他而言,就像是他的生母。
“要。”
穆晏华满意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也收起了刀。
宁兰时正要弯腰去把嬷嬷扶起来,穆晏华又倏地捻起了他的下巴尖,指腹在他脸上蹭了蹭:“你这脸倒是比阉人的还娇嫩。”
穆晏华舔了舔唇,黑黝黝的眸子流转着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低丨俗欲望。
他松开宁兰时,指尖却又顺着往下滑,抵在了宁兰时的凸得明显的喉结上。
这是他没有的东西。
往日里刑讯时见了,他总想给人毁了个干净,但落在宁兰时身上,就觉得这玩意儿也长得挺可爱。
按一按还会滚动,怪好玩的。
宁兰时生平从未被这般折辱,垂落在身侧的手都攥紧成拳,偏偏又不能对他如何。
随后又见穆晏华蓦然一笑,语气悠然道:“臣可以把那把椅子给你,但臣想抱着你上去。”
在他背后的赵宝一顿,满脑子都是:啊?????
跪在地上的嬷嬷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直接拽住了宁兰时的袍角:“殿下,您不要……”
“好。”
宁兰时哑声。
他答不答应的有区别吗?
在如今的大乾,只要是九千岁想要的,就没有他得不到的。
第02章 02
听得他应下,嬷嬷痛心疾首:“殿下!”
穆晏华扯了下唇,宁兰时生怕他再动杀意,低首看向嬷嬷,摇了摇头,眉眼里有几分决绝:“嬷嬷别劝了。”
再劝,他们谁都没有好日子。
穆晏华知道他看明白了,不由轻捻着他的下颌:“倒是聪慧。”
宁兰时深呼吸了口气,垂着眉眼,轻声与他道:“可否请厂公帮个忙?”
穆晏华扬眉:“还未即位称帝就先使唤起我了?先说。”
宁兰时记起他那些兄长就喜欢见他低声哀求的模样,于是便一比一照搬出来:“我想请厂公送嬷嬷出宫。”
他知道如何要让穆晏华放心,也知道如何才能保全嬷嬷的性命,那就是把把柄送给穆晏华:“嬷嬷是跟着我母妃进宫的,她那时便有个女儿。”
话点到为止,剩下的,穆晏华自然知晓。
穆晏华稍稍眯眼。
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敏。
看着倒是比那几个顺眼,但这般机灵,不一定好掌控。
他思忖了片刻,宁兰时就在这几息间紧张到冷汗浸湿了里衣,绷紧了神经。
宁兰时鼓起勇气,仰头看向穆晏华,忍着耻意继续低声哀求:“厂公若是应允,日后兰时…任凭厂公掌控,绝不多言。”
穆晏华挑挑眉,眼底的兴味又重新浮现出来,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宁兰时,感觉自己像是见着了只狸猫,有趣得很。
明明不喜欢被人摸,却要为了守护自己所珍惜在意的事物,强行克制着、还得敞开了肚皮叫人摸一摸。
“就算我不允,你也只能听从我,不是么?”
“……厂公可知,士可杀、不可辱?”
宁兰时闭了闭眼,决定大胆赌一把:“嬷嬷于我,如亲母一般,若是她不得安生,我又何必苟且偷生?”
赵宝在穆晏华后头无声轻嘶。
他们是知晓的,九千岁最恶威胁。
但也许是宁兰时确实生得好看,穆晏华也常与他们说,长得好的人,在这世间总会多些便利。所以他才会给宁兰时这样的方便。
穆晏华不仅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好。”
他说:“臣会替殿下办好这件事的。”
宁兰时松了口气,也是真心实意地后退了一步,拱手拜了拜穆晏华:“多谢厂公。”
宫人们除非出嫁,不然到死都是老死在宫中,而能得特权出嫁的宫人又有多少?
这深宫太危险,局势太混乱,宁兰时只愿嬷嬷能出宫去,安心度日。
她前半生够苦了,这后半生,就不要如此颠沛流离。
尤其穆晏华还道:“你放心,我会善待她。所以你,也别生出旁的心思。不然……”
他扯了下嘴角:“东厂的手段你应该听过一二吧?”
宁兰时当然听过。
他虽被父皇遗忘在这宫中,但不是足不出户、闭塞至极。
宁兰时低着头:“厂公放心。”
穆晏华满意地招招手:“赵宝。”
赵宝忙上前:“厂公。”
穆晏华抬抬下巴:“你先守在这儿,哪个不长眼的敢毒害咱们未来的陛下,一律按刺杀天子处置。”
诛九族。
赵宝唰地一下就单膝跪下:“属下领命。”
穆晏华没有交代别的,只又看了眼宁兰时,略有些嫌弃他身上的旧衣,但想想这人穿得如此,都这般风华,便更有兴趣了。
他离开了这破落的宫院,赵宝也没有要与宁兰时行礼道些什么的意思——从穆晏华坐上厂公的位置,接过掌印太监的职儿起,他们便知道一件事。
他们的主子只有穆晏华一个。
穆晏华没发话,旁人便什么都不是,最多客气两下。
宁兰时也不在意他不把自己当皇子看,这么多年来,他的地位连内务府的掌事太监都不如,他早已习惯。
他只伸手扶了泪流满面的嬷嬷,扶着她进屋,再合上了屋门,才开口道:“嬷嬷,你别哭了。”
他给她倒了杯茶,轻声:“你知道的,他是九千岁,是东厂厂公,外头都说,他比夏士诚手段还要更狠,人也要多几分疯劲。皇上畏惧他胜过夏士诚……我又如何能说不呢?”
嬷嬷悲戚道:“早知今日我会成为你的软肋,叫他拿捏住,我便早早一头撞死算了!”
宁兰时苦笑:“嬷嬷,就算没有你,我若是想要活下去,也只能顺从他。”
除非他一辈子都不会被穆晏华瞧见。
宁兰时:“嬷嬷,你是知道的,我活得太难了…我舍不得就这样死去。”
他握住嬷嬷的手,低声道:“嬷嬷你也是。死是最容易的事,一条白绫、一瓶毒药、一条河……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珍贵的了。”
嬷嬷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想法,她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