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龙(41)
“……嗯。”
“为何?”
宁兰时并不意外穆晏华会这般问他。
他微颤了下,闭上眼睛,主动搂住了穆晏华的脖子,贴上他的身躯,决定再赌一把——
“我、”
生死一线间,宁兰时紧张到声音都要走样了:“因为……我、我心悦你。”
第31章 31(二更)
宁兰时此话出口, 屋内登时一静。
沉默了半晌后,宁兰时心悬的都要到嗓子眼了,却听见穆晏华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 很轻的那种。
随后穆晏华又问他:“十七,你明白你在说什么么?”
他不信。
也对。
穆晏华要是这样就信了,那他坐在这个位置就很可笑了。
可这话, 宁兰时已然在心里排练了许久:“我知道。”
他紧紧搂着穆晏华的脖子, 免得穆晏华把他拉开要盯着他的眼睛去探寻他空洞的内心:“可是哥哥, 我说过好多次了……这世上只有你对我这么好。嬷嬷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对你好你就喜欢?”
“……那人难道会喜欢对自己不好的人么?”
宁兰时这个反问,确实绝杀了穆晏华。
穆晏华微顿后, 又轻哂了声:“十七, 你若是日后遇见对你更好的,你就移情别恋了?”
宁兰时就猜到他会这么问:“锦上添花不比雪中送炭,我只知这么多年来,只有哥哥你对我这么好, 是因为你将我拉出来, 那些人才看到我,才对我好的。”
这话……宁兰时亦是发自内心的。
穆晏华本来就没必要对他那么好,他只是他手里的傀儡,随意处理摆放都可以,但宁兰时确确实实是被他当太子、皇帝精细养着。
嬷嬷尚且会在他嫌疼时说一句殿下是男子,该忍一忍, 可穆晏华却会想法子让他没有那么疼。
……不管怎么说, 穆晏华确实是对他最好的人, 没有之一。
穆晏华又停了几息, 他垂眼望着能够轻易被他揽在怀里的人,养了这么久, 宁兰时的身形还是有几分单薄,身上捏不出多少肉来,也不知是不是天生体质如此。
太瘦,看着也就会觉得很脆弱,仿佛一折就断。
可穆晏华并非傻子,他知道宁兰时绝不是什么柔弱无助的小可怜,这一点从他拒绝皇位起,他就咂摸出了几分。
但……
穆晏华扯起嘴角,意味不明:“你既这般说,那为何在太后跟前没有明示呢?”
宁兰时眼都没有眨一下,轻轻道:“我是顾及哥哥你的名声……你若是不介意,我明日就可以再去一趟太后宫中同她言明。”
“好啊。”
穆晏华慢声:“你明日带上几个人,去告诉太后你的心意。”
宁兰时不怕自己名声受损,他也猜到自己既然要走这一步棋,以穆晏华的性格,定会顺势说好。
所以宁兰时自然也不惧:“好。”
宁兰时抿紧了唇,声音又有点微颤:“哥哥…你还生气么?”
穆晏华抚了抚他的脊背,终于愿意暂时放过他了:“睡吧,你明日还要上早朝。”
宁兰时心里的石头便落下了大半。
只是今夜床榻旁侧没有穆晏华,穆晏华也说了他还有事要出宫一趟。
出了宫后,穆晏华并未去东厂,而是回了自己的府上。
他懒得走正门一堆事,所以是翻进自家院子里,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一个匣子,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块比起宫里的那些东西来,成色并不好的玉,玉雕成了观音,做工倒是精细。
穆晏华摩挲着,又讥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自己今日犯什么毛病。
他见过太多人登高后心性逐渐改变,所以他……竟有几分排斥和畏惧。
怕宁兰时也会成为最无情的帝王。
这种怕并非是胆小畏缩,而是一种反感厌恶,故而他本能地想要将宁兰时推远点,让他们的关系止于君臣和肉丨体,这样宁兰时若是变了,于他也不会有太多影响,最多就是叹一声可惜了当年那霁月清风的人。
——他是人,并非神也非真正的恶鬼,做不到与人有诸多亲昵和接触后,能够轻易割舍下一份情。
无论是不是那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恋,那也是一份情。剜去会痛,会留下伤痕。
穆晏华碾过手里观音像的脸,眸光冷冷。
但宁兰时说心悦他……
他给他的和夏士诚、之前那个皇帝给他的,都不一样。
他现在也不同往日了。
穆晏华不知第多少次同自己说这话。
他已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奴才了。
穆晏华攥紧了手里的观音。
.
次日天才刚亮,宁兰时就挣扎着从床榻上起来,为上早朝做准备。
他换好衣物后,便瞧见穆晏华来了,就下意识地朝穆晏华走了两步:“哥哥。”
穆晏华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切与寻常无异的样子:“紧张?”
宁兰时确实有几分紧张:“嗯。”
他这一次是以皇帝的身份上早朝。
而且他还是很不习惯脑袋上的冠冕,太沉了,沉得仿佛可以压断他的脖子。
穆晏华勾起唇:“不用紧张,再过几日便是年节假了。”
大乾的春节并不在元月一日过,因为大乾的祖先认为“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始亦是需要辛勤劳作的日子。故而春节假是从元月过半开始,到二月中旬开始结束,那时也差不多是春闱了。
宁兰时赶巧,三年一次的秋闱春闱正好叫他碰上,去年秋闱后,今年三月便是春闱,上回他同穆晏华出宫时,也见到了不少书生,有些是新来考春闱的,有些是三年前落榜可以再战的。
——只要过了秋闱,春闱就可以一直考。
今日也恰好礼部提出了科举的一应事宜,让宁兰时决断今年春闱在哪儿设考场。
上朝时,穆晏华是跟宁兰时提了一嘴的,说礼部多半会提这事,他也跟宁兰时说了几个地方,最后说:“不过我推荐国子监,那儿举办过许多次春闱了,一切都熟练。”
所以宁兰时便顺从了穆晏华的意思,定了国子监。
穆晏华又不是要杀人,顺着他的意也没什么。
就是宁兰时没想到的是,薛相站出来提了选秀立后之事。
宁兰时在帘后,微微攥紧了手。
他下意识地偏头去看站在帘子前的穆晏华,虽有些模糊,但他还是能瞧清穆晏华的神情——看不出个什么来。
宁兰时生怕他当庭暴起怒斩薛相,故而扬声开口:“先皇病逝不过半年,朕还年幼,想为父皇守孝三年。”
薛相皱眉,他没料到宁兰时竟不愿立后,更重要的是,这到底是宁兰时的意思,还是穆晏华的意思?
若是穆晏华,又是为何?他想掌控皇帝,那后妃选他的党羽就好,直接不让立后?后位空悬,于国于民都绝非善事。
但薛相并未多言,而是退了回去。
之后便也没有什么事,穆晏华宣布退朝,百官走了后,连着纱幔的珠帘便被穆晏华掀开。
宁兰时仰头看向穆晏华,本来是怕他又为立后的事发疯的,尤其这里是议政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