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186)
“嘘,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怕什么, 这是东宫的地盘,我看这广陵王啊, 也不过是丞相的傀儡。”
“这倒是,咱们家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一个小畜生如何比得了?”
“哈哈哈哈哈,你说那小畜生是不是真的不会用腿走路?”
“谁知道,丞相将他藏在府中快两个月了。”
如今东宫之中门客过千,其中不乏鱼龙混杂之人,他们专门选在一座茶楼聚集, 说是讨论家国大事,但也会说一些坊间传闻。
“将太子捧这么高,是生怕他以后摔得不够惨么。”听着楼下的风言风语,喻勉语气淡淡地评价, 他们一行人常服坐在二楼的雅间,留意着楼下的动静。
凌隆疑惑地皱起眉梢:“这种树大招风的地方, 公子竟然允许它存在?”
喻勉道:“有时候站的太高,底下的事情反倒是看不清。”
凌乔点头,随后感动道:“所以主子今天带我们出来喝茶是为了替公子探明这里的情况?”
这是属于主子和公子绝美感情。
喻勉置身事外道:“这里的情况与我们何干?”
凌乔愣了愣:“那我们干嘛来?”
“旁人都说本官扶持了个傻子,今日本官便要叫众人看看,他们口中的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喻勉云淡风轻地放下茶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凌乔和凌隆也看过去,然后一阵沉默——
阿宥四肢着地地趴在地上,认真地看着蚂蚁搬运点心渣子。
还是不太聪明。
凌乔微叹一口气,心里不明白主子的举动,就非得带广陵王出来丢人现眼吗?
正当他们三人沉默地看着阿宥,阿宥又兴致勃勃地看着蚂蚁时,季颂寰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放肆!广陵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参见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小人知罪。”
季颂寰负手而立,稚气未脱的脸上愠怒难消:“没想到你们整日在此探讨的全都是这等无用之事,既然如此,东宫也不需要这么多的门客,你们全都打道回府罢。”
“殿下!”有人仗着太子殿下秉性纯良温和,便辩解道:“小人们是诚心诚意追随殿下的,不过偶尔闲谈一两句,殿下当真如此绝情?”
“是啊殿下,我们从难民营时就跟着您了。”
“而且,小人们也没说错啊,广陵王…广陵王他凭什么得到陛下如此青睐?”
季颂寰呵斥道:“住口,父皇行事岂容尔等置喙?越发不懂规矩了,来人,全都拿下。”
“殿下当真如此狠心绝情?”
“殿下这般,日后谁还敢追随?”
季颂寰按了按眉心,加重语气道:“押下去!”
倏地,一柄长剑闪过寒芒,直冲季颂寰而来,季颂寰早有所料地闪身格挡,侍卫们立刻上前,将这刺客围了起来。
谁知刺客不止一位,埋伏在门客中的刺客纷纷起身,茶楼中乱做一团。
这时候,身着绛色华服的身影从天而降,手持双刀的少年有着比电闪雷鸣还要快的身法,再加上刀刀致命的招式,一时之间,无人敢正面应对。
季颂寰觉得这身影很熟悉,一招不慎,他被人用脸刺向面门,季颂寰后仰着躲开,但下路不稳,他即将要仰面摔倒在地之时,有人从他身下穿过,继而用背部用力托起季颂寰的背部。
待季颂寰站稳之后,那人飞速离开,离开之时,还极具嘲弄的留下一句,“小废物。”
季颂寰:“……”
简直是…放肆。
刺客们有十位,七死三伤,眼看双刀少年又要弄死一位,沉稳淡定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阿宥,多留活口。”
阿宥遗憾地旋转着双刀,然后利索地插入身后的刀鞘之内。
“还真是热闹。”喻勉悠然起身。
瑟瑟发抖的门客们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又看到喻勉从楼梯上缓缓而下,想到自己方才议论的话,他们纷纷跪拜在地:“见过丞相!”
“小人们口无遮拦,还望丞相恕罪!”
喻勉行至楼下,先朝季颂寰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丞相不必多礼。”季颂寰微微颔首,目光停在阿宥身上。
有人反应过来,既然喻勉在这里,那方才那位名唤阿宥的少年就是…众人不由得抽了口凉气,“这位是…这位…”有人哆嗦着看向阿宥。
阿宥站在桌子上,下巴一扬,神色倨傲道:“本王乃是广陵王,诸位有何不服?”
他这一声出来,饶是凌隆和凌乔也面面相觑,“他…他何时会说话了?”凌乔惊诧地问。
喻勉用见怪不怪的语气道:“他是人,又不是哑巴,为何不会说话?”
阿宥挠挠头,他不明白那群人为何那么害怕,但喻勉嘱咐他说的他已经说了,他不想站着了。
站着好累。
他想继续趴着。
对上喻勉警告的眼神,阿宥撇撇嘴,然后老老实实地站直,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来。
场面太过沉闷,季颂寰率先出声:“诸位不必担心,刺客已被抓获,如今情况尚不明朗,还请诸位先在牢中安置,待孤查明事情原委,定还诸位一个公道。”
剩下的门客被尽数押了下去。
“殿下可知这些刺客来自何处?”喻勉分析道:“此番他们公然行刺,分明是怕入牢之后再也见不到殿下,这才出此下策。”
季颂寰颔首,皱眉道:“东宫之中早有不轨之徒,此行也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哦…对了丞相,太傅被父皇叫去了宫中,并未前来。”
喻勉看了季颂寰一眼,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臣并未询问左太傅在何处。”
季颂寰:“…呃。”
他是下意识的反应。
东宫的侍卫对着地上的死尸和俘虏一阵搜身,但什么也没查出来,“殿下,这几人的身份并不明朗。”
季颂寰思索片刻,然后求助般看向喻勉。
喻勉心想这小太子可真有意思,本官身边带着的广陵王是你的对手,现下你看着本官作甚?难不成本官会帮你?
阿宥坐在桌子上,用力抽了抽鼻子,然后看向喻勉说:“师父,羊肉味。”
喻勉看向阿宥:“将话说完整。”
“这几个人,他们身上有很重的羊肉味,我不喜欢。”阿宥嫌弃地用手扇了扇。
羊肉味?
季颂寰灵光一闪,立刻道:“草原人。”
喻勉颔首:“看来北境的奸细已经混入重京了。”他又对太子道:“压下去的门客要好好审问,另外,活着的三个人转交刑部,势必要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季颂寰抱拳道:“多谢丞相指点。”他又看向桌子上的阿宥,人模人样的,他略显迟疑地开口:“丞相…果真很会教人。”
喻勉看着太子的反应觉得有意思,他饶有深意地问:“是吗?那不知现在的广陵王可有资格与殿下比上一比?”
“丞相言重了。”季颂寰微微一笑,端的是光风霁月和蔼可亲:“都是自家兄弟,何谈比较一说?今日多谢先生和…”
他又看了眼阿宥,语气微重道:“…和阿宥弟弟,孤先行告辞,丞相请便。”
“殿下好走。”
等季颂寰离开,喻勉微微叹气,对着空气道:“太子这虚与委蛇的功夫跟你学了个十成十。”
侧间的门被推开,如若清风晓月般的人物从里翩翩而出,左明非含笑道:“怎么恭肃守礼还成不是了?”
他新奇地打量着阿宥,莞尔一笑:“近来可好啊,广陵王殿下。”
阿宥严肃道:“不是很好,师母。”
师父总逼他站着,还不让他用手抓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