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毒入心+番外(22)
“啊!”辛沐咬着牙发出低吟,一下疼得眼前都花了,片刻之后带着药物的苦涩的血腥味便弥漫开来,刺激得映玉双眼血红,更加用力地咬着辛沐的手腕。
四周的奴婢们见状纷纷惊恐地大叫,慌忙喊着闹着上前来,但无奈奴婢们都知道映玉的身份,虽说在拉,但他们不敢对映玉动粗,拉了半天也没把人给拉开,倒是大喊着映玉的名字,希望他能主动放开。
这时候的映玉根本听不见这些人的声音,他眼睛都直了,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在映玉咬上来的片刻,辛沐清晰地感觉到映玉的牙将他的皮肉刺穿,血管撕裂,血液止不住地流出。但在那一个瞬间之后,他整个右手一直到手臂之上都完全失去了知觉,像是那一股筋被扯断了,五根手指彻底麻木。
但映玉并没有停下,他被辛沐鲜血的味道给蛊惑了,爆发出了让人感到恐惧的力量,死死地咬着辛沐的手继续将辛沐的血饮下,辛沐开始还在尝试挣脱,但因为他身子本来就弱,在短时间内又失了这么多血,却是越来越没有力气。身边那些胆小的奴婢们也只敢哭着喊着,看到那么多血,那样可怕的场景,越发不敢上前,就在那两人之间围成一团,大喊着救命。
等映玉终于喝够了辛沐的血,眼神也渐渐恢复清明,在这时,他那股突然爆发的力气有所减弱,辛沐抓紧机会用左手捏紧映玉的两腮,强迫他放开自己,辛沐也没多想,抬脚便踹在映玉的腰上,把他从自己的身上踢下去,映玉滚了一圈,晕倒在地。
奴婢们顿时一窝蜂地涌上去,紧张地看着映玉,他们相当清楚映玉在越国公府的地位,不敢怠慢。
辛沐视线模糊,暂时失去了听觉,软绵绵地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映玉和那群焦急的奴婢们。
辛沐知道映玉没事了,喝了自己的血,他就没事了。辛沐看不清听不见,脑子却异常清醒,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会觉得映玉的眼神熟悉,也明白了映玉说的要给自己说的那件事情是什么。
是映玉也中了血毒,需要药人的血来解毒。
辛沐恍然觉得,自己怎么会那么蠢,其实早该想到的。以前容征还派人上昭山来向元朵求过血,每次都要专门开一个冰库,用冰镇着,二十匹良驹在两个时辰之内从昭山送到越国公府。
十年间大概有七八次吧,凡是元朵下令,辛沐就放血就是,他从未多想过那血是用来做什么的。
现在才把一切都联系了起来,好多事情都清晰了。辛沐这才知道,怕是在昭山上,容华对自己那么不同,费了那么多工夫也要把自己带回来,就是为了他。
辛沐应该觉得愤怒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知得太过突然,他完全整合不出正确的情绪来,心中只剩下震惊。
尽管心中百转千回,他依然是那样面无表情,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辛沐。
这时,容华回来了,他带着满脸的焦急和心痛,迅速地跑了过来,辛沐本能地朝着他伸出手,但他并没有走过来,而是停在了映玉的身边。
辛沐双眼模糊,看着容华把映玉给抱了起来,而后便利落地转身。
直到那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辛沐才缓缓合上双眼。他方才麻木的伤口渐渐恢复了知觉,剧痛感让他的身体微微有些发颤。他的听力也恢复了,听到至真带着哭腔在他的耳边说话,他想回应至真的,想告诉至真没事,可话并没有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这么可能没事。
实在是……太难过了。
辛沐有些木然地看着至真焦急的脸,嘴角竟然扯出了一丝苦笑来,而后,带着这苦笑,辛沐彻底晕了过去。
*
不知道这是辛沐这几个月第几次晕倒,辛沐自己觉得已经非常习惯了,半梦半醒之间,也不会再觉得心中惶恐,甚至会想,倒不如不要醒来,晕着的时候察觉不出来伤心。
不过辛沐还是被走动的声音给惊醒了过来,尽管那人很小心,辛沐还是听到了。但他没有睁开眼,只是想放任自己这样躺着,反正他能从那脚步声中听出来,那人不是容华。
辛沐继续闭着眼睛假寐,直到在他床边的那人握住了他的手腕,辛沐一惊,立刻睁开眼睛坐起来,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那人也被辛沐突然的动作给弄得不知所措,他慌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倒退一步看着辛沐。
辛沐抬眼,瞧见那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应心远。
应心远又退了些,拱了拱手,很是温和地说:“公子请勿害怕,我是大夫,之前我们见过面。我只是为你检查一下手上的伤,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辛沐原本不想太失礼,也想抬手对他行礼,但刚刚抬起右臂,辛沐便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臂,但手腕之下却毫无知觉,五指丝毫没有感觉。
辛沐再次尝试动一下五指,但依然没有反应,脸色有些发白,应心远立刻便道:“别用力,你的右手伤着了手筋,手指暂时还不能动。”
辛沐抬头看着应心远,眉头微蹙道:“这手是废了吗?”
应心远继续放低声音,特别柔和地说:“公子是神山的子民,与我们汉人的体质不同,我只是按照常规用药在给公子诊治,之后在我会再和昭月的大夫探讨一下如何医治,兴许能好得更快。”
辛沐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为难,半晌都维持着怔怔的表情,好久之后,辛沐垂下眼,轻声道,“我明白了。”
应心远本来是想好要说些话安慰他的,但辛沐实在是太平静了,这让应心远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无言地看着辛沐。
辛沐缩在床角坐着,左手在包扎的布条上轻轻摩挲,他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半边美得耀眼的脸。他一直没有言语,也没露出什么难受的表情。这沉默反倒是让应心远看得难受了起来,他定了定神,又说:“公子别太悲观,虽说昭月人与汉人有所不同,但我也读了几本昭月的医书,略有小成。公子若是信我,就按我的法子来医治,好好养几年,以后提笔写字什么的倒是没问题,只是不能再习武,也不能做重活。”
辛沐没答他的话,仍旧垂着眉眼,好半天,才低低地说一句:“无事,我的武功本身就很弱。”
那话语间的伤心和委屈都十分克制,像是生怕被人给发现了一般,他一直在压抑,一直在忍耐,若不是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出来,还以为他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应心远越听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很快又开口道:“公子,请你相信我的医术,我一定会全力为你诊治的,现在应当为你换药了,你让我看一看伤口。”
辛沐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就把所有情绪都给压在了心底,再睁开眼时,又是那般波澜不惊,他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说:“有劳应神医。”
言罢辛沐便把手递了过去,应心远非常小心地握着辛沐的小臂,拆开了包扎的布条,仔细检查了一会儿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许久之后,才出声叫来药童,调配了些膏状的药物抹在伤口上,然后又重新包扎好。
这个过程中辛沐就一直侧着脸看窗外,好像这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应心远昨晚这一切便站起来走远了些,他本想说些什么,但辛沐对他太客气而且冰冷,他想说些贴心些的话,又怕太过冒犯,因而犹豫再三,只是告知了下次过来给他看诊的时间,便带着药童一起退出了房间。
应心远走后不久,至真便进了门,手里端着刚刚熬好的药。
他见到辛沐便扬起嘴角笑,可笑的不好看,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两个桃子。
至真躲着辛沐,不让他看自己的眼睛,然后说:“辛沐,我刚刚把药熬好呢,应神医说你醒了,让我过来把药给你喝。你怎么不知道批个衣裳,背上不冷吗?”
至真把药放在小凳上,给辛沐披了件外衣,又把被子拉上来把他的胸口给盖着。
接着至真端起药,拿着小勺子舀起一勺,仔仔细细地吹凉,刚刚递到辛沐的嘴边,辛沐没有吃药,开口道:“他呢?”
至真脸色一黑,瞪着辛沐不吭声呢。
辛沐又问:“他呢?”
至真气得要命,一下把那药碗给掷在了小凳上,气道:“你还问他做什么!”
辛沐被他吓到了,抿着嘴不敢说话,至真简直要气疯了,立刻口无遮拦地叫嚷起来:“你能不能别傻下去了!他在哪里你应当知道的,非要我说出来吗?他在守着映玉!你晕了一整天,他都没来看你一次,你流了那么多血,他都不心疼,你都知道的,你明明都知道的,你知道他是多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你知道他带你回来是为什么,你知道就算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也比不上他心中的那个人。你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还要什么蠢!”
辛沐没反驳一句,嘴唇发白地听着至真的责骂,辛沐也想知道为什么,这究竟是什么道理?他不想让自己这样可怜,这样愚蠢,但他根本无法控制,他就是想着容华,即使是在他这样伤害自己之后,依然满心都是他。
只要见见他就好了,多难受好像都可以撑下去。
辛沐别过头去不看至真,肩膀微微地抽动着,半晌之后,才带着些颤音说:“你就生我的气吧,我也生气,可我没办法,别说了。”
至真听着他的声音,赶忙慌张地把他的脸给掰过来看,幸好他没哭,只是眼睛有些红。看着他的样子,至真真是又生气又难受。他想,不怪辛沐蠢,自己都跟着蠢,每次都说再也不想管他了,可一看他伤心,又忍不住想要帮他想办法,去争那个负心汉的宠。
谁不蠢啊,都蠢得没边儿了。
至真又叹口气,不再念叨,默默地端起药给辛沐喂,辛沐还不肯吃,至真便说:“你喝了这碗药,我就去找侯爷。”
辛沐立刻乖乖把这药给喝了下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至真暗自在心里骂他傻,跟着又骂了一句自己也傻。
第30章
*
至真说是很快就去找容华,可等容华来,也已经是夜里子时。
容华陪了映玉一整天,期间他也听人通报说辛沐受了伤,想过来看看,但映玉一直说害怕,他便一直陪着,等映玉睡下,容华才到的夕颜小筑。
今日辛沐应当是知道了那件事情,也不知道辛沐会怎么想。容华心里有些发虚,便有些不想面对辛沐,辛沐太过直接,容华对着他无法说谎,但又不想说实话。
到了夕颜小筑门口,容华犹豫了片刻,让应门的小厮别急着通报,问道:“辛沐他……伤得可严重?”
那小厮道:“侯爷今日没看见吗?辛沐公子流了好多血,人苍白得可怕,晕了一整天。下午应神医来看过了,扎了特别多的针,辛沐公子才醒过来。啊,还有,那个手……可惜了,可惜了……”
容华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一把抓住小厮的肩膀,咬牙问:“他的手很严重吗?”
小厮被容华给吓得直哆嗦,也不知道他哪里不满意,怕自己说严重了,诋毁了映玉,又怕自己说的不严重,是欺骗侯爷,小厮支支吾吾,暗自懊恼自己怎么那么多嘴,就该说不知道的。
容华瞪了那小厮一会儿,见他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一把推开他,快步跨进夕颜小筑的院门,直奔辛沐的寝殿。
辛沐还没有睡,至真便就在床边坐着陪他,但辛沐精神不好,至真也没多话,就安安静静地待着。
辛沐斜斜地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他本就皮肤白皙,脸上失了血色之后,整个人白得就像是透明了一般,细弱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细布条,应该是很疼,一直用左手托着。
容华看得眉头一跳,立刻便心疼起来。
“辛沐。”容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快步上前。
辛沐在看到容华之后,惨白的脸上便总算有了些颜色,至真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记着自己提点过他的话,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什么时候耍小性子,什么时候撒娇。
他一下午说了挺多的,辛沐也就听进去了三分,这会儿看到容华,立刻就把听进去的那三分也给忘光了。
至真瞪着容华,赌气似的行了个不规矩的礼,立刻就跑出了辛沐的卧房,顺手就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