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毒入心+番外(5)
从前越国公容征也曾来过昭月,虽然他是武人,但也十分温和有礼,可容华这个弟弟却完全不像他。
真的非常讨厌。
“不该这样的,不要想。”辛沐深呼吸,一边研墨一边自言自语,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把刚才嘴唇落在自己手臂上那种痒痒的感觉赶出脑海。
然后他准备抄一遍《金刚经》,以佛经洗涤心灵。
接着,奴婢便轻叩房门,说是平安候送了一份信笺过来,要给他道歉。
“我不要,退回去。”辛沐开口的瞬间,又意识到了自己这是在赌气,在奴婢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又开口了,“等等,还是给我吧。”
奴婢把信呈上来,辛沐便把人给打发走了。
辛沐原本是做好了准备的,可在看到信上的内容时,还是忍不住再次生气,拿信的手直哆嗦,偏偏容华还在最后一句写着“本侯极为恳切,想必三王子大人有大量,不会同本侯计较”。
这般说来,若是自己再与他计较就是小气,倒是自己的错了。
方才压下去的那些气又从全部冒了出来,辛沐只盼君上与二哥早些回来,把自己从解脱出来。
独自气了一小会儿,辛沐又没辙了,提笔回信表明自己大方,又还为自己的突然离席而抱歉,一封信写下来,辛沐只觉得心里竟然满是委屈。
回信送到容华手里,容华立即便捧着看了三遍,而后把至真叫过来教育,道:“你瞧瞧,人家一个外族人,字都比你写的好。”
辛沐做了个鬼脸说:“如今是外族人,以后说不定就是内人了,到时候怕是不止字比我好,哪里都比我好啊。”
容华看着至真,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总之这事儿就被这么给翻篇了,但接下来用午膳时,辛沐便带上了三个奴婢随从,又把那天同容华喝酒的昭月王族全给叫来了,让这些人陪着容华去闹腾,他自己对容华,便是更为冷淡。
至于尔及阿托,也同容华交了恶,也不肯和他同桌吃饭。
如此两天下来,容华都没机会同辛沐说上几句完整的话。这倒是容华没有想到的,他竟不知辛沐是这般单纯的人,这么惹不得。
可容华这个人,向来就是别人越惹不得的越想惹,越不理他,他就越是来劲儿。
这夜,至真和几个昭月的奴婢正在伺候容华更衣,提到了神庙中已派了几位奴婢下来通报,说是明日昭月王的銮驾便会会王寨。
“昭月王要回来了,那本侯岂不是可以向他要人。”容华逗着昉岚,捏着他的脸说,“以后你们便没有三王子了,倒是多了位三王子的姑爷。”
昉兰道:“那侯爷可是要加油才行,我瞧着,三王子对您可没什么意思。”
“你懂个屁。”容华伸手在昉岚的屁股上拍了两下,把他给打发走了。因为昉岚扫兴,容华此刻什么心情都没有,连至真都给打发下去,不需要人伺候。而后容华溜达到了窗边,把窗子推开一个小缝往辛沐那边瞧。
辛沐万万想不到堂堂平安候居然有喜欢偷-窥这个毛病,因此光明磊落地开着窗户练字,油灯闪烁着,辛沐的脸看的不是很真切,于是更加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美感,像是那不是一个真实的人,倒是天仙下凡了。
容华看了一会儿,自己也没察觉自己的嘴角带笑。
辛沐正写着,门外便传来敲门声,奴婢通报说,二王子有消息,辛沐立即去开了门。
他们说的是昭月话,但容华能听懂。
奴婢拿着一封信笺,恭敬地呈给辛沐说:“殿下,二王子殿下明日会回来。不过他说,这步棋他想好怎么下了,怕您等的急了,便让奴婢先给您送来。”
接着,容华清晰地看到,辛沐笑了。
那不是浮于表面客气而勉强的笑,而是真的笑了,虽然嘴角只是浅浅地勾起了一点点,但那如此明艳动人的笑,让人能特别清晰能感觉到他从心里散发的欣喜。
辛沐赶紧拆开了信看,只见那是一张围棋的棋盘,上面画着白子与黑子,看上去两方已呈胶着的局势,输赢难料。
辛沐认真看着黑子落子的地方,问道:“二哥可还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那奴婢说:“二殿下说,让您好好想,仔细想这一步如何走,有一天的时间,您别太着急。”
辛沐咬了咬下唇,说:“我有什么着急的,我快要赢了,二哥肯定会输的。”
那奴婢又说:“二殿下就知道您会这么说,他让我对您说,您的棋都是他教的,想要赢他,还得再练个十年。”
辛沐不再说话了,眼中的欢喜真是完全无法掩饰,他挥挥手打发走了奴婢,然后便把信纸摊开在桌上。像是怕这风把信纸吹走,辛沐匆匆跑到窗边关上了窗户,费心去钻研下一步他应当怎么走。
如此,容华便无法瞧见辛沐那边的状况。
可这也不用再看下去,容华已是又震惊又气恼。
他怀疑,辛沐与二王子有私。
否则怎么会二王子都在神庙祈福,还要这般腻腻歪歪地传书信下棋,明日人都要回来了,今晚还忍不住得送一份信来。
最重要的是,辛沐的反应。
辛沐那般冰冷的一个人,仅仅是看到了二王子的信笺,就笑成了那样。
那笑当真是美得不知如何形容,可却不是对自己的,容华能高兴才怪。他当即便气得想跑到对面楼去教育辛沐,想要苦口婆心地告诉他,即便他和二王子不是亲兄弟,但若是有私情,也是悖-德乱-伦。
想着容华都顾不得披外衣了,可走到门口,猛然又想起辛沐手臂上那月牙胎记还在。
想到这里,容华便顿住了脚步。
说实在的,辛沐那个木头,他对情爱之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哪怕是他心中真的对二王子有些别样的感情,可能他都不会明白。若是自己跑过去对他说了,岂不是帮他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帮他二人制造个机会?
容华才不会干这种蠢事,又收回了脚,慢腾腾地回到自己床上躺好,心中仍然想着辛沐方才的反应。
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辛沐对那昭月王如此敬爱,也许对二王子,也是对兄长的尊重。
若是这样倒好,若是辛沐真的喜欢那二王子嘛……
容华搓着自己的下巴想,若是辛沐真的与二王子有私,自己又当如何?
第7章
***
又一日。
今日当是昭月王回寨的日子,容华还没想清楚辛沐与那二王子的事,晌午过后,容华正与几位昭月的王族在露天喝着酒,突然便听见了寨门那处传来的骚动,几名武士模样的人匆匆跑进来,口中大喊着:“君上已归!速请三王子入凌云殿!”
那几名武士吼完,与容华一同喝酒的人脸都白了,全都从桌上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和容华说一句话,一股脑都跑了,所有人都朝着凌云殿的方向去,霎时间就这酒桌上就只剩下容华至真,与几位伺候的奴婢。
至真瞧着那群人,惊诧地问道:“他们在跑什么?”
那群奴婢像是也很着急,便说:“请了三王子,想来是君上的血毒发作了,还请侯爷莫怪,咱们也当去看看去。”
正说着话,容华便听见了由远及近的喧哗声,一众人鸡飞狗跳地喊着闹着。
许多人都去了,容华不去也不合适,于是便带上至真,一同往凌云殿的方向去,临近便瞧见百十来人围在那小楼门口,所有人都满脸焦急,见容华来了,也没空搭理他。
昭月王已迎入了殿中,而此时那站在门口来回踱步的男人,便是二王子缪恩。
缪恩眉目如墨,模样英挺俊朗,十足的一位美男子。
至真看了,便忍不住捧着脸说:“侯爷,那人是二王子吗?他也真好看啊,我瞧着,这昭月怕是找不到一个难看的人呢。”
容华听了心中大为不悦,正想提点至真几句,便听见有奴婢大声通报:“三王子到!”
一众人赶紧让开了路,让辛沐得以上前。
缪恩一见辛沐便赶紧冲下了台阶,一把抓住辛沐的手。
“君上如何了?”辛沐着急地问道。
“神智尚且清醒,只是身上疼痛,此时母妃正守着。你且进去,我在外面守着,若有什么需要便叫我。”
辛沐点点头,一把推开了殿门,而后又快速关门。
辛沐进门,缪恩的担忧便要少了些,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中又流露出心疼来,他把头抵在门上须臾,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又回头,对着台阶下闹哄哄的众人朗声道:“诸位叔伯兄弟,请稍安勿躁,父王只是小疾,不便惊动诸位。请诸位各自回殿中,等父王情况好转,便会让奴婢到诸位殿中通传。”
聚集的人之中又问了几句情况,终于三三两两地离去,容华瞧见尔及阿托也在其中,他也看到了容华,对着容华仰起头,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容华根本就没搭理他,一直专心看着缪恩。
至真对远去的尔及阿托做了个鬼脸,这才回头,问道:“侯爷,我们怎么办,也回去等消息吗?”
“回去也无事可做,咱们倒不如在这里等着看情况。也体现咱们对昭月王的关心啊。”
这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但容华不过就是想多盯着这缪恩看一会儿,而后便拉着至真在殿外的小亭中坐着。
缪恩专注地看着殿门等消息,并没有注意容华一直在瞧着他。
***
辛沐进了殿便小跑至内殿,他跑的太快,奴婢都来不及通传,要进内殿时,辛沐才想起自己这又激动了,会影响药性,因此在踏进内殿时,赶紧深呼吸了几次,面上不带任何表情,这才往昭月王的榻前走去。
榻边站着的那个容姿秀丽的美妇人是昭月王妃赫尔安,而躺在那白虎皮软榻上那面色惨白的老者便是昭月王元朵,此时他正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原因是仙风道骨的面目,此刻十分扭曲。四五个奴婢正按着他的手脚,用湿毛巾擦拭着他的身体。
辛沐一见他便立刻行礼道:“君上,臣来晚了,请君上恕罪。”
元朵咬着牙从口中蹦出几个字来:“免礼。”
赫尔安几步上前把辛沐给扶起来,着急地说:“君上在神庙之中有几日未曾吃喝,又染了些小疾,身子弱时,这毒发得就越是厉害,怕是一碗血不够。”
“臣明白。”辛沐说着时,一旁的奴婢已呈上了短刀和小碗,辛沐面色沉静,拿起短刀挽起袖子,对着手腕便割了一刀下去,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若是凑近些仔细瞧,其实可以看见他手腕上的有许多细细的刀痕,一道叠着一道。
那鲜红的血从白皙的手腕之中汩汩流出,顷刻间满屋都弥漫起血的味道,元朵闻到那味道,原本暗沉沉的双眼便突然亮了,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见到食物一般。他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辛沐,身体剧烈地抖动。
这是即将被毒性控制的前兆,每每看到这样阴冷的眼神,辛沐便会觉得有些怕,他沉下目光不与元朵对视,用力在自己的小臂上按了几下,让血流得更快。
第一碗血放完,赫尔安便赶紧端去给元朵喝了,那一碗血下去,元朵浑身入火烧一般的灼热已缓解了不少,但仍旧没有全好,身体还在不停地抖动。
辛沐已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并没有开口,有拿了一个小碗,继续放血。
随着鲜红的血液盈满了第二只碗,辛沐的脸已然变得无比苍白,便衬得唇上越发嫣红。
那血放完,奴婢便递上了一小盅草药和一条白色的长绢。辛沐熟练地把药草敷在伤口处,然后用长绢绕在伤口上拴好。
奴婢们也无暇顾及他,都在看着元朵,辛沐便自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着。
元朵喝完了这两碗血,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吟,扭曲地挣扎了几下,又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许久之后,终于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