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子被废了吗(100)
……
见穆允竟破天荒的没迟到,没磨蹭到中午才过来,昌平帝老怀甚慰。但在看清他的太子的衣着后,昌平帝就再度表达了不满。
“朕不是让司衣局给你新做了夏裳么?怎么又穿这么厚?”
现在不仅卫昭,连昌平帝看那件金丝绯袍也格外的不顺眼。在自己的太子面前毫无底线的皇帝陛下甚至开始考虑让司衣局重新给羽林军重新设计一套官服了。大热天的像什么样子。
穆允是直接从定北侯府过来的,所以并不知什么新衣的事,于是含糊道:“儿臣倒不觉得热,夜里睡还冷呢。”
昌平帝一惊,道:“是不是受风寒了?”
要不那么闷热的天,怎么可能睡着冷呢。
昌平帝立刻顾不上什么衣服的事了,转头就吩咐王福来:“快去请个太医过来,给太子把把脉。”
穆允:“…………”
来的是已在太医院隐居多年、平日除了皇帝旨意根本不接受其他人传召的老院首。
自打上次投毒事件之后,昌平帝颇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把太医院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并指定老院首为太子的专属医官。
很多被迫告老的太医很冤枉,觉得那淳于傀之所以能混进承清殿给太子投毒,是因为那手神鬼莫测的傀儡术的缘故。但昌平帝不这么认为,昌平帝很直白的回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太医院问诊用药的流程足够严格,淳于傀怎么可能敢扮作药童大摇大摆的进到承清殿谋害太子。
当然,昌平帝对太医院的不满不止这一件事,更令他恼火的是皇后这么多年操纵太医,买通宫女,接连谋害数名龙胎之事。只不过这件事干系重大,又事涉皇家丑闻,昌平帝还没有对外公布而已。但人精辈出的太医院医官们显然是嗅到了某种危险气息,一个个都十分自觉的收起尾巴当孙子,连素来以脾气暴烈出名的老院首都欣然接受了“看护太子”的重任。
“倒不是风寒之状……”
御书房内,穆允坐在胡床上,老院首则提着药箱半跪在地,眼睛半眯,专注的为这位名声委实算不上好的小殿下把着脉。
老院首行医多年,又极擅养生,早练就了一双精华内敛的眼睛,半眯着时,那眼里的光更是如闪电一般雪亮逼人。虽然太医院有传言说这位老院首年轻时是把脉伸手,连母猪肚子里怀了几头小猪都能摸得出来,但穆允一直觉得这就是类似于民间跳大神一样,唬人用的。然这一刻,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回事,穆允竟有些紧张。
少年不自觉的就把手往后缩了缩。
老院首两指如电,又精又准的扣住指下那截手腕,手法不输武林高手,末了还抬起头,险些没抑制住暴躁本性:“殿下先别动,老臣还没把完呢。人的脉象瞬息万变,须得细细体察,才能窥见其中关节,老臣方才好不容易才摸到些门道,殿下这一动,老臣又该从头再来了……”
眼瞧老院首教训病人的职业病又要发作,昌平帝忍不住跟着护短:“太子也是头一次找爱卿看病,不知爱卿问诊习惯,爱卿多担待些。”
皇帝陛下都发话了,老院首自然不再好说什么。穆允却十分不爽,心道,谁生病了,谁想看病了。
“爱卿,太子既不是风寒,那是什么病?怎会无缘无故的畏寒呢?”昌平帝再一次按捺不住的开口。
老院首目中微妙之色一闪而过,肃然答道:“从脉象看,殿下一切安好,就是精元有些亏损,殿下最近可是做了什么极耗费体力之事?”
昌平帝的关注点立刻上移,从老院首的手转到胡床上的少年身上。
“可是羽林军事情太多了?”
昌平帝左思右想,他的太子最近一直在养伤,没事还知道去明秀山庄泡温泉,出行又有车马扈从,应当没机会做什么消耗体力的事,除非是羽林军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
穆允:“…………”
穆允不好说有,更不好说没有,唔了半天,道:“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天气好,儿臣就、就跟着羽林军一起晨练嘛。”
第109章 约定
敬王之乱虽然及时平定了, 但朝臣们并未迎来真正的太平日子。三日后,南疆再次传来急报——苗寨扣押了朝廷派出的使臣, 拒绝和谈。
这几乎等于变相的造反了。昌平帝面色铁青的坐在龙椅上,将那封急报往明黄御案上用力一掷,眼底怒意翻滚。
“对于此事, 诸位爱卿以为当如何应付?”
昌平帝御极不过三载,满腹壮志刚刚开始施行,疮痍的社会经济还未完全恢复,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掀起战事。可眼下这境况, 南诏狼子野心得寸进尺,铁了心要挑起南疆诸寨和朝廷的矛盾,好坐收渔翁之利, 显然非一战不能解决。
不仅要开战,还要打一场漂亮的硬仗,才能真正威慑住以南诏为代表的觊觎穆朝边境的野心家们。
大将军苏贵首先出列表明态度,铿锵有力道:“陛下,臣愿披甲上阵,跃马提枪, 替陛下宣威南境, 教那宵小之辈不敢侵犯我穆朝一分一毫。”
依附于苏氏的武将紧跟着附和。战事未起,朝堂上的气氛已肃杀如三九将至,飕飕刮过每一个人的心窝。
户部尚书只弱弱的说了几句“以战宣威固然是好,可诸位也要考虑到国库的承担能力呀,南疆距帝京千里之遥, 要打一场硬仗,光粮草供应就是个大问题……”便遭来武将们的集体攻讦,大抵意思不过是“大敌当头,南疆那帮瘪犊子都快要骑到陛下脖子上拉屎了,有些人竟还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丝毫没有大局意识,真乃蠹虫,废物。”
可怜户部尚书一大把年纪被一群大老粗奚落了个狗血淋头,这下,原本想给友军支援两句的武帝朝老臣也不敢再贸然开口了。
昌平帝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才把目光落在武将之首,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卫昭身上:“爱卿的看法呢?”
武帝朝的老臣们立刻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道,陛下问这话不是屁话么,卫昭一冷面杀神,尸山血海里滚爬出来的人,论起主战,他若敢排第二,还有人敢排第一?
“回禀陛下,臣认为,诸位大人所言甚是……”
在武帝朝老臣毫无期待的眼神里,卫昭语调很温和的开口。
“但户部所提钱粮之事也的确是个大问题。”
户部尚书听到此处,眼睛一亮,心道,莫非定北侯掌管军政大事这么久,也终于能体会他们这些当家媳妇的不容易的了?
卫昭并未接收到来自斜后方尚书大人殷殷感激的眼神,他继续四平八稳的道:“不仅户部,一旦开战,兵部及司造等处也要进入紧急备战状态,与前线全力配合。”
“因是长途远战,光靠国库显然不行,沿线各州府亦要全力配合,为前线供应粮草武器。”
辅国大将军苏贵敏锐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道:“定北侯说的这些,身为武将,老夫及诸位将军都明白。可这并不是畏战的理由。莫不是侯爷在京中养尊处优久了,已然忘了沙场上的艰辛?”
苏贵是有自己的打算的,甚至在他看来,南疆这次乱子就是老天爷赐给他的特别礼物。现在纪皇后被幽禁,大皇子一脉没落,能问鼎储君之位的就剩下自己一手扶持的外孙——二皇子穆骁。
只是自卫昭回京后,苏家在朝中势力大受打击,原本被苏家掌控在手里的兵部与户部也因卫昭掌管军政大事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很多官员面上不说,但心里已然悄悄向卫昭那边靠拢。苏贵现在急需立一次漂亮的战功,来巩固苏家在朝中地位,甚至于是,二皇子穆骁在昌平帝心中的位置。
苏贵本还担心如果卫昭也很积极的请战,他不好抢到出征挂帅的机会,如今见卫昭竟隐约有避战倾向,心中讶异之余,立刻趁热打铁道:“陛下,臣——”
他本要带领着门下武将再次请战,不料刚开口,便被卫昭悠悠截断:“大将军息怒,佑安尚未说完。”
“大敌当前,匹夫尚知精忠报国,佑安岂敢退缩?”
苏贵浓眉拧成一团,不解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卫昭已将视线迎向龙椅上的昌平帝,嘴角一勾,声如清泉凌冽:“陛下,臣方才所列种种,只是想说此战不同以往,无论何人挂帅,皆需各部及各州府全力配合,才能稳操胜券,打赢一场漂亮的硬仗。”
“因而臣建议,从诸皇子中择一能力出众者,统领兵部、户部及各州府,统一统筹调度钱粮兵器事宜!”
苏贵眉心一跳,终于明白自刚才卫昭开口起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妙感与怪异感从何而来。此人心计竟如此之深!
苏贵舌头僵麻片刻,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了,抢着张口:“陛下,臣举荐……”
可惜另一道清亮而掷地有声的语调已磐石般压过他,响彻在大殿中:“臣以为,太子殿下堪当此任!”
卫昭目光肃然,气势凛冽,让人丝毫看不出这位侯爷在夹带私货。
早已折服在定北侯的威仪下,马屁拍的一级响,最重要的是儿子和小太子绑在一根绳子上的马将军嗓门更大的附和:“臣附议!太子乃一国储君,身份尊贵,在百姓中威望也高,由太子来主管这事,实在太合适不过了!”
“嘿嘿。”
马将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堪称一级棒,连“太子在百姓中威望很高”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令许多大臣大跌眼镜。
卫昭淡定补充道:“况据臣所知,太子殿下近日十分勤勉上进,不仅仅日日到御书房跟随陛下学习政务,回府后还挑灯夜读到深夜,人都清减了不少,前两日还感了风寒……殿下,想来也十分期待陛下能给他机会大展手脚、好好历练一番的。”
“咳。”
自己的太子是什么德行昌平帝还是知道的,不过近来穆允的表现的确令他很是欣慰,所以他并不打算戳破两位臣子的过分溢美之词,而是谦虚的道:“呵呵,爱卿过奖了,也就廋了几斤而已,哪里就清减了。身为储君,若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日后还如何治理国家。”
昌平帝随随便便几句话,却令百官心头一震。
陛下这意思,是真打算把皇位传给那个臭名昭著的前朝小太子了??
“人选之事,就这么定了。”昌平帝原本阴沉的脸色散去,堪称温和的扫过殿中诸臣:“至于大将人选——”
“陛下,老臣请战!”苏贵单膝跪落,试图握住这最后一丝机会。
昌平帝深深盯了这位老丈人片刻,颔首道:“爱卿英勇不减当年,令人动容,按理,朕不该驳回爱卿请求。只是当年朕平复南疆时,便是以卫昭为将,论起南疆诸寨形势,还是卫昭更熟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