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子被废了吗(40)
随着时间推移,少年额上水珠不断汇聚成线,沿鬓角淌流而下,肩头却微微颤抖起来,下齿紧咬着唇,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痛苦。
“唔……”
一口乌血,毫无预兆的自少年口中喷出,除了寥寥几点溅在衣袍上,大部分都化在汤泉内,转瞬即逝。
汤泉水的解毒功效,果然名不虚传。
喷出一口血后,少年似乎好受了一些,手指紧紧攥着泉内怪石边缘,想撑着站起,不料刚有所动作,整个身体忽然毫无预兆的痉挛了起来,一条边缘泛着诡异青光的红色血线在少年左掌与左臂间若隐若现,每当那血线的光芒亮一分,少年的痛苦便增加一分。
待青光亮到极致,少年左臂和左手背上竟又诡异的浮现出一层青色蛇纹,当手臂沉在水间,水波晃动时,仿佛真有一条青色的巨蛇在水中爬行。
看到青色蛇纹出现的一瞬间,穆允瞳孔骤然一缩,眸光死死盯着那处,忽嘴角一扯,张开右手五指,发疯一般往左臂上又抓又抠又挠,然而无论他怎么抓怎么挠,直到整条左臂都鲜血淋漓,那蛇纹依旧清晰的浮在血肉之中,怎么都抓不掉。
“殿下!”
高吉利瞧着情形不对,想靠近,刚迈出步子,就闻少年声音异常平静也异常冷酷无情的道:“想活命,就滚远一些。”
“不要……不要管我。”
语罢,少年依旧发疯般去抓挠左臂,目光呆滞木然,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高管家,不好了,长宁王府的世子带着好多人朝后山过来了!”
高吉利正急得火烧眉毛又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在前院守着的内侍匆匆忙忙跑来,带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高吉利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你确定没看错?长宁王府世子?他来这里做什么?这是陛下赐给殿下的私宅,他有什么资格乱闯!”
“你告诉家将们,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把人给拦到外面,现在殿下情况很不好,如何能……”
高吉利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通往后山的小门已被人粗暴的踢开,穆真领着一群手下浩浩荡荡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的,竟然是白色帛面绣着黑龙的武帝遗诏。
难怪家将们阻拦不住!
“见武帝遗诏如武帝爷亲临,本世子奉众老宗亲之命,将太子带回宗祠管教,闲杂人还不速速退开!”
穆真趾高气扬的宣布,鼻孔简直要撅到天上。
带……带回宗祠!
高吉利震惊。
穆真已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温泉边上,望着水中少年身影,鼻孔又是一扬,得意笑道:“穆允,你不是很得意很忘形么,等到了宗祠,我看你还如何嚣张?”
空气一阵静寂。
良久,少年慢慢转过头,抬眼,眸底布满密密麻麻血丝,凶光四射的望着穆真,仿佛一头要吃人的猛兽。
穆真脸色微变:“你……”等一低头,看到少年臂间诡异的青蛇纹路,直接踉跄退了几步,尖声大叫:“你……怪物……”
少年嘴角狠狠一弯,伸手,猛地攥住穆真手臂,欲将他拖入水中。
穆真浑身抖如筛糠,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狞笑着,要继续拖,耳边骤然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殿下住手!”
这一声仿佛唤回了少年神智。
穆允狠狠摇了下头,目中血丝渐渐褪去,在穆真还未反应过来时,松手,迅速从温泉里爬出来,朝立在山门外的银白身影飞奔而去。
“那个刁民又欺负孤!”
“还抓伤了孤的手臂!”
“卫侯一定要为孤做主,呜……”
第44章 实话
少年左臂袖管高高卷起, 自肘部以下, 鲜血淋漓,布满一道道深刻抓痕,瞧着委实触目惊心。.
卫昭皱了皱眉, 没有立刻回应, 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少年澄澈双眸。
方才进来时, 小太子分明目泛血丝, 神色偏执癫狂,和那夜犯病时的情形一模一样,怎么眨眼功夫,那双眸子又恢复成了星子般的纯粹明亮。
正因为亲眼见识过小太子发病时的异状, 所以方才进来, 见小太子神智迷乱之下竟要将那个长宁王世子拖入水中, 卫昭才出声喝止,以免酿成祸事。可依着小太子说法, 倒是穆真先对他动手了?
少年将胳膊在空中举了半天, 见对面的便宜师父竟毫无反应, 不由眼睛一红,委屈道:“卫侯有在听孤说话么?”
“那个刁民将孤欺侮成这般模样, 还以下犯上,要把孤抓到宗祠里去,孤真是这个世上最可怜最无助的太子了。”
“若连卫侯都不肯为孤做主,那这世上就真的没有人能为孤做主了,呜……”
因为是仓皇之间从温泉里爬出来的, 少年浑身都是湿的,素色衣料紧贴在肌肤上,越发显得骨骼清瘦,骨肉匀亭。抽着气哽咽说完,少年伸手抹了抹湿漉漉的眼睛,便要越过便宜师父,往山下跑去,以表示自己真的很失望很伤心。
卫昭:“……”
卫昭不得不先按下疑惑,及时捞住某个要从身边跑走的小崽子,温声道:“是臣的错,臣先为殿下处理伤口。”
趁此机会,他又暗暗探查了一番少年脉象,依然空空荡荡,毫无内力痕迹,和上次发病时的景象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人的内力,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卫昭视线又落在少年破皮流血、满是抓痕的左臂上,心想,这小崽子肌肤娇嫩,被人伤成这样,怕吃了不少苦头,难怪要发疯似的把人拖下水去。
他目光不由一冷,吩咐亲兵:“去将长宁王世子请来。”
少年星眸一亮,立刻兴奋的握紧拳头:“孤就知道,卫侯一定会为孤做主的!”
“这世上,也只有卫侯是孤的依靠了。”
刚着急忙慌赶来的高吉利:???
最近乖乖小殿下为了讨好定北侯,真是越来越没底线,越来越没原则,什么话都敢说啊。
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和惊吓,穆真直接瘫倒在了温泉边上,直到被定北侯府的亲兵架起,他都有些恍惚。
“就是穆真,就是那个刁民,竟然胆大包天的要把孤抓紧宗祠里去,孤不答应,他就恼羞成怒,抓伤了孤的手臂。”
“这不仅仅是一条手臂,更是孤的面子。”
“卫侯一定要狠狠,狠狠的教训他!”
隔着老远,穆真就听到那个可恶的前朝小太子竟然在恶人先告状。
穆真:!!!!!!!!
穆真瞬间不恍惚了,直接挣开亲兵,踉跄奔至卫昭跟前,激动辩解:“不,我没有,不是我,侯爷千万不要听他胡说!那伤口分明是他自己——”
“够了刁民!”
“你难道还想说这伤是孤自己抓出来的么?”
少年红着眼,特别愤怒的反驳。
“孤脑子又没坏,为何要自残!”
“这样愚蠢的理由,也亏你编的出来!”
“若不是你抓上了孤的手臂,你指甲里那些血痕是怎么回事?”
穆真:!!!!!!!!!!!
穆真惊呆了。
要不是亲眼看到了那可怕的一幕,穆真简直也要信了小太子的鬼话。而且方才,只有他和小太子两个人在场,若小太子一口咬定他的手臂是被自己所伤,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穆真下意识低头,想说去你妈的,本公子指甲里何时有血痕了,然而低头一看,直接就傻眼了。他、他的指甲里,竟然真的血糊糊一片。
因为受了太多惊吓和刺激,穆真已经完全无法理性的思考问题。面对指甲里“诡异”的血迹,穆真丝毫没有想到这可能是被穆允拖进水时沾上的,他只觉得,这是阴谋,天大的阴谋,穆允为了害他而精心设计的阴谋。
“侯爷!”
穆真试图把最后的希望压在卫昭身上,他坚信,被穆允捅过一刀的卫昭一定会站在他这边,共同对付小太子。
只要他递出这个台阶,卫昭一定会顺势而下的。
然而卫昭只是毫无感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事涉武帝遗诏,本侯以为,谁是谁非,还是交给陛下来评判吧。”
“不过,世子公然以下犯上,抓伤太子殿下手臂,无论国法族规,只怕都难逃重责。”
穆真崩溃:“真不是我——”
“这些话,世子还是去同陛下说吧。来人,将长宁王世子带下去,好生伺候着。”
打发掉穆真,又掏出金疮药,亲自给穆允受伤的左臂上完药,卫昭方目光沉沉的盯着对面少年,道:“现在,殿下是不是该和臣说说,方才在温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凤目里幽光浮动,带了丝危险的味道,穆允不确定卫昭究竟看到了多少,便有些无措道:“孤、孤不懂卫侯指的是何事。”
“是么?”
卫昭轻一挑眉,好整以暇的盯了少年片刻,忽将人拦腰一抱,往温泉方向掠去。
!!!!!
高吉利和余下的定北侯府亲兵俱是大惊。
高吉利急红了眼:“你们侯爷到底要做甚!”
亲兵比他还茫然:“我们如何知晓!”
高吉利:!!!!
卫昭足尖点过水面,一直到温泉最深处才落下,氤氲蒸腾的水汽,将两人与外界隔绝开。
怀中少年的身体明显因为紧张而紧绷了起来,卫昭将人放进汤池,抵在池壁上,一手攥着少年右侧腰肢,另一手,却钳着少年受伤的左臂,按在池壁高出汤泉的部分,免得沾了水。
“都退下,外面候着。”
“本侯和太子殿下有要事说。”
卫昭斥退欲靠近的高吉利和定北侯府众人,目光依然紧紧盯着被他困在汤池里的少年:“也许在这里,殿下更容易想起来。”
“方才在这汤池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一入汤池,少年身体立刻软了下来。
不是平日的温软,而是一种更撩人心弦的柔若无骨的软。
隔着薄薄一层被水浸透的绸质单衣,卫昭几乎是毫无阻隔的品味到了这种软。
陌生的燥热感,突又毫无预兆的自下腹腾起。
卫昭皱眉,下意识想松手,却又怕少年失了钳制,挣扎逃离,那今日就又前功尽弃,什么都逼问不出了。
“卫、卫侯到底要孤说什么?”
少年眸光颤了两下,依然无措的望着他。
好啊,到了此刻,还不肯老实交代。
卫昭凤目一沉,拿出制这小狼崽子百试百灵的老法子,右掌开始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