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恋爱游戏变惊悚游戏了(56)
其中一人将头贴近门,狐疑地向里头看了看。
“……”
寇冬的脚步猛然一停,将自己隐藏在了角落的阴暗里。
“完了,”他低声说,“出不去了……”
他并不想和这些村民当面撞上。这些人逮住他擅闯神庙,究竟会做出什么,谁也无法保证。
但绝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神像的神情却变得愉悦起来,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寇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心想你笑个鬼。
个神经病。
“没事,”叶言之沉稳道,“白天进入神庙还有人看守,应该不会触发什么。——不出意料的话,触发条件是在晚上。”
到了晚间,神像便会活过来,抓住擅闯神庙的人。
寇冬已经在这儿损失了一个纸人,闻言有些犹豫,“那咱们先在里头待着?”
叶言之肯定了他的想法,“先在里面待着。”
他比寇冬更明白这些潜在的规则。
反正被锁在了里面,寇冬索性大大方方将整个神庙又逛了一遍。借着这时的日光,他仔细查看庙中那些绘着画的墙壁与柱子。
画的像是神仙宴,神仙们骑马牵牛,各显神通,朝着缥缈的上天庭而去。寇冬在其中看到了张熟悉的脸,钟馗,土地,二郎神……他们都长着傩面上所画的脸,脚下踩踏着云朵。
他终于知道那些傩面的图案究竟是从何而来,原来便是誊抄的这壁画。
寇冬一面走一面看。在神庙的最里面还立着那面墙,壁画上画的是天女散花的场景,天女脚尖立起,姿态舒美,行动处如同一只高傲的鹤。
寇冬的脚步停住了。
他狐疑地盯着眼前画,又看了眼其它的——这幅的主题,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看到一半,叶言之忽然倾下身,伸手去抚摸面前这面墙。
寇冬说:“怎么?”
小人将手按在画上,随即皱着眉头说:“这面墙不平。”
“……?”
寇冬回过味来了。他也将手按在墙面上,感觉到手下有轻微的凹凸起伏,并不明显,但也不像是寻常画笔的笔触所致。
更像是壁画后头藏着什么。
寇冬扭过头,和他的崽对视一眼。
“拆?”
叶言之颔首。
“拆。”
寇冬开始摸索墙壁边缘。摸到接近地面的地方时,他发现了接口。
他用了些力气,将接口一点点揭开,动作小心,不让手上发出太大声响。
随着轻微的“刺啦”一声,这幅壁画被他彻底撕下,后面的东西也一下子映入了寇冬的眼。
“……”
寇冬猛然倒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
出乎意料,那仍然是一幅画。画上祥云缭绕、仙兽在侧,身居正中的神明面容清晰,唇角带笑,单手执花,从眉目中透出慈悲宁和的味道。
他漆黑的眼里,倒映出向他下拜的芸芸众生,似悲似悯。比起如今被供奉在台上的神像,他更像是真正的、眷顾世间的神明。
可真正让寇冬吃惊的并不是这个。
他瞪着画像上的那张脸,又情不自禁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我?”
画中的神,分明就是寇冬自己!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猛地一昏,庙里的白雾飘飘渺渺弥漫而来,将他的视线挡了大半。
他听到众人的呼声。
“神,求求您……”
“求求您庇佑您的子民……”
他听到自己端然询问。
“你们所求何物?”
人群之中有人膝行几步,朝他磕头,正是村长。他比寇冬如今见着时要苍老许多,一次次将额头重重撞在地上。
“求您庇佑——”
他最终抬起磕的血淋漓的头。
“我们想要永恒的生命。”
……
“永恒的生命!”
“永恒的生命!!”
寇冬茫茫然,竟然也觉得自己便是这被祈求的神明。他在神座上听着众人山呼海啸般的恳求声,竟也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后才喃喃吐出一个字,“不……”
地上的村长脸色变了。
“您说什么?”
寇冬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生死有常——”
这句话说出口,原本跪着的村民都停止了动作。他们缓慢地把脸抬起来,那抬起的哪里是人脸——一张张青面獠牙、狰狞丑恶,分明是鬼面!
“无法庇佑我们的神明,”他们嘶嘶道,“无法庇佑我们的神明……”
他们朝着寇冬涌来。无数只手推着他,砸着他,像是要把他推入无间地狱。寇冬渐渐无法呼吸,目光所及,都是失了心智的村民,脸上写满刻骨的恨意与妒意。
他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低下头才知道,是自己的脚。
他原来是座神像。
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有谁对他说:“走!”
话音刚落,便有一只手骤然穿透白雾进入这图景之中,手心伸向他。寇冬下意识觉得,这人对自己是毫无恶意的。
他不假思索,将手牢牢搭在上面,被那人紧紧拽住,一把将寇冬拉了出来。寇冬睁开眼,对上了小人皱着眉头的脸,叶言之看起来咬牙切齿,说:“不择手段……”
寇冬眨眨眼,神色还有些恍惚,全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香有问题。”叶言之简略道,“他把你拖进了他的梦境。”
寇冬有些怔松,喃喃道:“那是梦境?”
他看着眼前的壁画。画里的他,就与方才的他全然相同。
万民敬仰,众人朝拜。
叶言之两只手抱着他的脸,不容置疑道:“是梦境。就算是这个世界发生过的现实,那也不是真的你,不要中了他的计。”
说着,小人又瞪了神像一眼。
“我早就知道,这也不是个好东西。”
无故被骂的神像:“……”
巨冤。
骂完神像,叶言之待寇冬缓过神来,才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寇冬把梦里所见描述与他。叶言之听完,若有所思。
寇冬问:“这个神会怎样?”
叶言之神色冷峻了些,犹豫地看看寇冬,终于还是说出了实话,“会死。”
寇冬讶异。
“怎么会!”他说,“神明——”
“神明永不会死,”叶言之截断了他的话头,淡淡道,“你是想这么说吗。”
青年点头。
“那是假的。”叶言之道,“神明既然为神明,便全靠信仰支撑。若是哪一天,他不再是信众的信仰,自然要这个神也没有作用了。”
他顿了顿,神情又变得讽刺起来,“那些村民大概不知道,才心生嫉妒吧。”
凡人都要历经生死,神却不用。他们日日供奉着不老不死的神,心中怎能不生出妒忌?
因此也想央求神明,同样赐予他们不老不死的生命。
然而神无法做到。于是他们摧毁了神像,以为这不过是给神的一些教训——谁知,他们竟是杀了神。
真正庇佑他们的神明离开了,接替的,便是眼前这位邪神。自此,村落成了他的游戏场,人和村民都不得不沦落成为他棋盘中的棋子。
可寇冬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既然这样,”他低声道,“他为什么还想让我看见这些呢?”
这个问题,叶言之也无法回答,因而沉默。
寇冬仰着头看了看神像,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点悲伤。
他漆黑的眼睛垂下来,像是在直直地看着寇冬,长久地、满怀悲戚地凝视着他。
*
门外把守的村民走后,寇冬终于得以打开庙门,偷偷溜了出去。八点即将到来,椅子上还没用一个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