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下(22)
她又趁夜色跑回乌澜城的时候,梅花阑正在郊外一个半山腰的深潭里恢复伤势,四野的暴雨仍旧下得哗啦哗啦,夜色在雨幕的遮挡下又深又暗。
听到有人落下的声音,梅花阑打开眼睛,看了看庄清流后,似乎就准备从潭水里起来。
庄清流蹲池边儿打量了她一番,拒绝道:“不行,必须泡够六个时辰,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儿。”说着在水里巡梭来去的手指在水面沾沾,往梅花阑脸上弹了两下,道,“等到时间了,我来接你,带你下山吃好吃的。”
梅花阑却摇了摇头,手已经扶住了插在岸边的剑,撑起道:“乌澜河年年夏天暴雨水患,每时每刻都会有人被淹死,而每次水患后又会爆发时疫,这些被淹死和因时疫而死的人倘若泡在水里超过两日,基本都会尸变,一个处置不好,就会衍变生出巨大的尸潮,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能在这里耽搁。”
可能是为了随时来往方便,梅花阑哪怕这会儿在泡药潭都是和衣入水的。
“这样啊。”庄清流在大雨夜色中垂睫想了想后,仍旧一把将她按了回去,起身随意道,“我替你去,你就在这里泡着,不够六个时辰不准离开。”
梅花阑忽地抬头看她。
本来都已经转身走出了几步的庄清流这时忽地回头,笑起来揶揄:“庄少主现在说话还是有点儿用的吧?用不用再给宝贝画个圈儿?”
梅花阑:“……”
“哈哈哈哈哈。”虽然两人如今的相处仍旧很亲近,但因为之前三年没有过的来往,再加上小鬼一下就在记忆中长大了,有些不好再像小时候一样逗她的意识总是似有若无的横亘于眼前,看不见又摸不着,却让人有些不大习惯。
直到这会儿,庄清流好像才终于过了把忍耐已久的瘾,心情十分美丽地大蛾子上天,飞走了。
因为地处一片陆地,气候诧异不大,除了梅洲外,整片仙陆的其余地方也同样在经历盛夏的暴雨和洪水,而潮热和湿润的条件又额外滋生邪祟横行。所以自从庄清流因梅花阑的缘故出手帮梅家开始,仙门百家都逐渐反应了过来,开始接二连三地撺掇自家曾在故梦潮求学过的弟子给她传讯,都言辞恳切又极尽好话地请她出手相助。
庄清流接到一堆传讯和信件的时候低头笑了笑,站在峰顶俯瞰了片刻沿洪水过处尸横遍野的死人后,没说什么,于是也开始帮他们。被强行拉出来做工的烛蘅倒是没说别的,只是冷冷道:“光镇邪压祟除走尸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治水。”
“嗯嗯。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疏河道是他们如今力所不能及了,那就你来吧。”庄清流做了个请的姿势。
“……”烛蘅于是挂牌着一张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脸荣誉上工,成为了一名劈山大力士。
经过整整一个月大江南北的夙夜奔忙后,整片仙陆当年因洪水丧生的人比预计中少了三成,而因镇压水祟而死的修士更是比往年直接少了六成。经此一夏,庄清流声名骤显,陡然成了仙门百家的座上宾。
她本人却累得不想说话,接连推了几家的仙宴后,从湿哒哒的南方原地消失,直接瞬移到了梅花阑的床上。
梅花阑这段日子正在带人处置乌澜城最后的收尾事宜,今日秋分,刚好诸事做完,已经闲下来了。她带着两本书拐过长长的走廊后,还没进屋,推门的手就忽然顿了顿。
因为这个夏天忙了这些事,她们见面的时间其实也不多。算算离上次大半夜忽然出去吃碗面,已经过了有大半个月了。
梅花阑推门的动作忽然就轻了一点儿,悄悄将门扇推开一条缝往里看了看,好像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出现在床上地眨了眨眼。
庄清流眼都没掀开,只是侧趴在枕头上煽了煽蹁跹的睫毛:“我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梅花阑表情无声微妙古怪地合上门,返身踱近两步,可能是在端详她清不清醒,忽然想了想,问:“你知道这是谁的床吗?”
“?”庄清流仍旧睡得眼都睁不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随便躺。”
“——噢。”床边的人似乎低头又看了她半天,才奇妙又缓慢地答了声。接着自己坐到了桌边看书。
外面绵绵的细雨从昨天半夜开始就没有停,在房顶,窗边,和树木叶片上敲得沙沙沙沙的,静谧又柔和。梅花阑在桌边看了一会儿书后,不由转头看看,然后起身拖了把椅子,又无声坐到了庄清流床边……自己床边。床上的人似乎睡熟了,总是弯弯的嘴角仍旧勾着弧度,两片眼睫毛却乖乖贴合在眼睑上。
梅花阑静静坐床边儿看了一会儿后,给她拉上盖好被子,然后又看了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捧起庄清流的一只手,轻轻托在手心垂眼比了比,大小只差一点了。
她还记得当初刚认识的时候,这个人蹲面前将两人的手掌贴在一块儿,笑着说她“这么小一只爪爪,还没我手掌心大”。
眼里有光影无声跳跃了一会儿后,梅花阑又悄然伸出手,似乎想试试庄清流的脸大小,可是手掌在上空腾挪转移地试来试去。人醒了。
她平静的表情瞬间瓦解。
庄清流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透过悬在脸上空的五指缝隙眨了好几下眼:“你干什么呢?”
梅花阑睫尾忽地轻闪了两下,静止在她脸上的手镇定往下,在庄清流额角的发尾上用两指一捏,举起来道:“一片灰。”
“……”庄清流冲她两指捏着的空气看了一会儿,又眨眨眼,“喔。”
梅花阑若无其事地偏头做了个把灰丢地上的动作,然后镇定地起身拖走椅子:“不是困了。再睡一会儿吧。”
庄清流包着小被子,在还没有一展宽的床上左右翻了两圈儿,忽然道:“我不开心。”
梅花阑在桌边放好椅子,转头瞧她。
庄清流从贴墙翻到床沿儿,又从床沿儿翻回去:“你床太小了,我想打滚儿。起码得两个人的床这么大才行。不,两个半那么大。”
梅花阑看着她把自己裹成个蚕蛹,咕噜噜滚过来,又咕噜噜滚过去,眼底忽然无声泛起了一点很轻的笑:“你喜欢大床吗?”
庄清流:“噢。我喜欢大湖。”
“……”
一场秋雨连续下了七天,等天气彻底放晴的时候,梅花阑也已经离开乌澜城,又回到了梅家仙府。
庄清流却没闲下来,又拉上烛蘅溜达到了一个荒僻的小村子,烛蘅莫名撩开她的手转头:“干什么?”
庄清流拽着她落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桦树上,十分神秘地冲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破烂茅草小院子指了指,示意她看。
烛蘅现在对她的愤怒已经累积到能够一次把眼珠翻个来回的地步,于是为了爱惜眼睛,深深闭了下眼皮儿当翻了,然后动作粗暴地拨开遮在眼前的树叶,目光掠向小院子。
一个十六七岁的正弯腰的少年这时直起了身,肩上背着满满当当两捆柴,转身打开了简陋的篱笆门,似乎正准备上集市去卖。
烛蘅来回扫了扫他的脸,忽然蹙眉,又看向了他身后的三间破烂茅草房,诧异道:“这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又怎么会住这种烂院子?”
庄清流冲她微笑道:“因为乌澜河发洪水冲了他原本住的地方和房子,这就是他现在迁过来的家。”
烛蘅:“……”
庄清流意味深长地冲她投去一眼:“怎么样?我当初说送到城里的富户家好,你非说平凡小村好,现在他家里别的人都去世散尽了,还剩一个重病要伺候的母亲,都快揭不开锅活不下去了,好不好?”
“……”烛蘅凉凉瞥她一眼后,轻风似的朝少年上集的方向掠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平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缘故,少年身材十分偏瘦,一路上背着两捆柴边擦汗边喘,走得很慢。可是他刚到集市街口将背上的柴卸下,立刻就有人来买,还脑子有毛病似的,买两捆柴一下给了圆滚滚一大袋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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