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84)
上次北狩时被围是一次,这是西疆佛宗又是一次摩罗不死心的卷土重来。
谢容皎出去转转当然不是漫无目的的散心乱转。
他实则对佛宗中的魔修何时发难,自己究竟能不能应付佛宗魔修的发难心里也没底,就乘着还没招人怀疑的眼下走一走,寻出一两条方便跑路的路来。
非常的不剑修。
叫他没白来。
他恰好走到内院尽头,除了面前一间用来堆放柴火,稻草房顶半塌拉下来的破旧小屋别无他处,甚至能将墙外行人声车马声欢笑声叫卖声各自分辨,听得一清二楚。
谢容皎运气不算太差。
他刚顿下脚步准备转身之时,房里出来三个光头。
两个自己走出来,一个被捆着出来。
谢容皎手指轻按眉心,眼眸中金红光芒一闪。
那两个自己走出来的光头是魔修。
纵然魔气巧妙掩盖在那一袭僧衣上的符文下面,仍逃不开凤凰纠察世间万物的一双眼。
被他们绑着的那个倒是一身清气不见半点污浊,不知是掩饰的手段太高明,还是本是货真价实的佛修。
被绑着的光头看到谢容皎,与他目光对上,面露焦急之色,呜呜呀呀地交换,可惜嘴里塞了东西,叫不出什么声音来。
观他给谢容皎打的眼色是让谢容皎快走的意思。
这一点眼色让谢容皎脚步一转。
或许会打草惊蛇,或许会身入险境。
但被绑着的和尚明显是要成为魔修血食。
人命关天面前,顾不得那么多。
他走至那两个光头魔修面前,语声清寒如流珠泄玉:“敢问两位,被绑着的大师是犯了何等清规戒律,沦落至此?”
何况人以善意待我,必以善意报之。
方能不辜负善意。
两个光头魔修对上他眸光,如同蕴了一寸当世至锋利至冷的剑锋清光在眼中,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想好的借口托词竟一个字也搜寻不出。
第76章 西疆佛宗(十)
魔修先是在他眸光下愣怔一会儿, 随即回过神来, 吞了口唾沫强自笑道:“观道友的衣饰,应是前来群芳会的贵客吧。实不相瞒道友, 此人为我佛宗弟子败类,外通魔修,实属罪大恶极,我与师弟正要将他送到戒律长老处。
难为他骂自己骂得不露半点端倪马脚,一派的正气凛然。
可说是个魔修当中的狠角色。
谢容皎不为他言语所动, “可有戒律长老手书?”
不用说是佛宗这等位列九州一等一的大宗门,即便是稍微成点气候的,门内少不了条条框框的规矩约束着。
像处理通敌的内院弟子乃是一等一的大事,绝非可如此草率地派两个弟子走一趟。
魔修见他不是好说话的角色, 也冷硬起面色:“怎么, 这位道友是想插手我佛宗中事?道友来我浴佛会自然是我佛宗贵客无疑, 可佛宗到底不是道友自家家门。”
魔修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随便换做是哪个人在这里,即使不为着自己争一口气, 也要为自家的名声考量, 恐怕争辩几句粉饰一下后就灰溜溜地走了。
可惜这一招对付谢容皎却是不好使。
他依然面不改色, 点点头道:“是。”
“所以戒律长老的手书呢?”
话多的怕话少的。
这理一点没错。
至少现在两个魔修对油盐不进的谢容皎是没办法,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时竟商量不定是怎么个章程。
哪儿来的戒律长老啊?戒律长老都被他们塞地牢里关着。
就算他们伪造出来一份手术,眼前的剑修少年瞧着不像是好糊弄的样子。
若说翻脸打吧, 人家小乘境的剑修, 真不一定打得过。
魔修头一回发觉魔生如此艰难。
简直比扮作这些清心寡欲酒肉不沾的死和尚还要艰难。
没等他们纠结出个结果, 猝然看见剑光在眼前一闪,他们体内魔力如同冰封一般滞涩不动,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一剑将两人砍瘫在地上之后的剑气余波顺带斩落绑缚在佛修身上的绳子。
两魔一佛修听谢容皎道:“既然你们拿不出有力的凭证,我只好相信我的眼睛一回。”
他的话音随着魔修身上的袈裟一起而落。
谢容皎眉尖轻轻一扬,并未多说什么。
果然是和陆缤纷一样的把戏,内藏着符文掩盖魔气的法衣。
谢容皎不通阵符一道。
但他小乘的修为让谢容皎隐隐觉得这次的符文与陆缤纷那次有不同之处。
似乎是多了些让人畏惧的什么。
这哪里是不明情况跳出来打抱不平的毛头小子?分明早早在心里有了成算等着他们送上门!
两个魔修对谢容皎恨得咬牙切齿,盯着谢容皎不放过:“你不怕惊动寺中其他人,到时候你小命难保。”
“哦。”谢容皎礼貌性回应他们一声,并不是很魔修的威胁放在眼里:“先死的肯定是你们。”
魔修想不到他敢在内院的魔修堆里突然暴起发难。
更想不到他真敢杀了他们。
他们脖子与长剑接触传来的触感教他们重新做人,刷新对剑修悍不畏死,二话不说就是怼的三观。
谢容皎将剑横在他们两人脖子声,寒声道:“我有事要问你们。”
魔修倒是很想硬气宁死不屈一回恶心恶心这个莫名其妙跳出来的剑修。
奈何他们脖子挨着镇江山剑刃,冰凉触感让他们背后情不自净起了一层细密冷汗,膝盖先软了,压根没办法硬气起来。
他们好不容易历经坎坷修到如今境界,不是为了宁死不屈然后真的丢掉性命的。
怀着这样想法,魔修颤颤巍巍开口:“前辈您要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向天道发誓绝不向外人泄露半个字。”
魔修以自身浊气沟通天道法则时立下的誓言是可以被天道聆听到,记录在册的。
也就是说浊气和荒人的诞生是天道默许之下的能为。
反倒是凤凰四灵,和几千年来源源不断的九州修行者,行的是逆天之事。
何其讽刺?
谢容皎顾不得感慨那么多,他眸光一闪,缓缓问道:“你们魔修潜伏在佛宗内院共有几人?被你们替换掉的佛宗弟子眼下在何处?所图何事?”
他素来不喜废话,与道不同之人更嫌多说一个字,短短两句,却是将佛宗之事一概囊括了进去。
谢容皎送到谢桓那儿的那根凤翎已在他桌上安安静静躺了几天。
凤翎躺得安安静静,谢桓可是不安生得很。
侍者见谢桓叹了这几天里的不知第几次气后,终于把他唉声叹气仿佛命不久矣的神态收敛起来,又是肃然之色。
他对着管事说道:“你去虚静观通传一声,我有要事找观主商量。”
前尘往事皆虚妄,我心静处即吾乡。
任何人见到虚静观主朱颜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大约皆差大不离:
原来这世上真有蓬头粗服,不掩国色之人。
纵使风霜侵染眉间,天公仍独厚爱未白美人首。
朱颜仅仅是道袍木簪的寻常打扮,按凡人年龄来说应该容貌早衰
可她的美貌贯穿无数岁月风尘,如古今同一弯明月,挟着前后同一练澄江千里送至各异行人的面前,点亮他们风尘仆仆的旅途。
清辉永世,水明如初。
年岁的刻痕在极致的美下被轻易忽略,甚至无法叫其颜色有半分衰老减损。
谢桓不自在地移开眼,讪讪道:“我有事要前往西疆一趟,那儿的局势不太平,凤陵城主府里劳烦观主为我照看一二。”
朱颜开口,声音柔美清澈,宛如五彩云霞堆成云梯,云梯的尽头隐隐传来的九天仙乐:“城主尽管放手前去,城主府种我一定尽心照看,小人难进。”
她微微而笑,传世名画中的神女仙姑忽而被仙人妙手注入一笔灵光,婉转动人地再世而生:“城主愿意走出凤陵,我很高兴。”
三十年了。
城主府中添了座虚静观,千百高楼接连而起,十八年前圣人破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