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209)
晏寒鹊朝夫人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将他护住,他要珍惜爹娘给的这条命。
盛焦却又说:“也不要为爹娘。”
晏聆愣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我……那我怎么办?”
盛焦浑身不在意已经崩塌到他三步之外的黑暗,语调又轻又柔:“你不是盛焦的道侣、爹娘的儿子、同伴的好友,你是晏聆,晏将阑,只有你才能赋予自己活下去的资格。”
少年晏聆呢喃重复着盛焦的话:“我自己……”
“对。”
“可我太久……”晏聆想到这个近乎是胆怯了,“我太久没有了,我害怕。”
“不怕。”
幻境中,晏聆遇到再恐惧的事,盛焦始终都在他身边,对着他轻柔地说出这句“不怕”。
这两个字像是已条件反射地赋予晏聆那微弱却还存在的勇气,眼眸好似也有了一丝光芒。
“不怕。”晏聆仰着头注视着盛焦,喃喃道,“我不怕。”
盛焦和他对视许久,突然笑了。
晏聆怔然张大眼睛。
下一瞬,黑暗席卷而来,彻底将两人所在的地方塌陷,往下坠入深不可见地的深渊。
“砰“的一声微弱声响。
……两人破开黑暗,摔入花团锦簇中。
第109章 待客之道
朝阳初升。
乐正鸩匆匆从行舫上一跃而下,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山间白雾烟煴,黑衣猎猎好似落入一片雪云中。
乐正鸩第一次来晏温山,看到深秋中漫山遍野却万物复苏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眉头轻皱。
他刚要落下去,半空中突然像是撞到一层结界似的,差点砰的一声被弹飞出去。
乐正鸩:“……”
乐正鸩艰难稳住身形,没有丢了那高深莫测的形象,他沉着脸落到晏温山入口,对着那层熟悉的大乘期结界猛地踹了一脚。
“让我进去。”
大乘期以本命灵力所布下的结界和他的内丹相连,若想强行破开结界,只能杀掉盛焦这个人。
乐正鸩脸色臭得要命。
虽然知道晏将阑已然无事,但不见到他人却仍旧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很快,结界入口的虚空微微闪现一个龙飞凤舞的灼字雷纹,灵力察觉到是乐正鸩,才悄无声息打开一条缝隙,示意乐正鸩钻进来。
乐正鸩:“……”
乐正鸩皮笑肉不笑:“我想盛宗主应该还没明白,如果你真的要和将阑合籍,须得我药宗同意才成。”
就算不顾药宗意愿如何,起码面子上必须得要过得去,毕竟婉夫人对晏将阑来说并非寻常人。
结界安静一瞬,而后那条缝隙缓慢地往外扩散,硬生生将结界入口变成偌大又气派的虚幻大门。
乐正鸩眉头一皱。
这个做派……
不怎么像盛焦会做出来的事儿。
乐正鸩也没多想,冷笑一声,抬步走进晏温山。
盛焦进入晏将阑的噩梦后,乐正鸩就马不停蹄地往晏温山赶,日夜兼程终于赶到。
晏将阑和盛焦应该回到晏温山没多久,乐正鸩本以为山上太久没住人,会是一片杂乱废墟,但是越往上走,周遭灵力就越来越浓郁。
一夜之间,晏温山不再是当年那沉沉似水似的废墟,而是一座充裕着浓郁灵力的绝佳洞府。
盛焦那败家子……竟然用自己的本源灵力在偌大晏温山做了个聚灵阵。
乐正鸩啧啧称奇,觉得盛宗主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山阶上遍地都是苔藓,因灵力翠绿欲滴,平白增添几分古韵,不再像之前那样落败萧瑟。
乐正鸩踩着千层台阶终于上了晏温山。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晏温山之上已重新修葺,幽雅洞府灵力肆意,细看下竟然并非灵芥,而是将灵器中的建筑撕破禁制,直接坐落于地基。
银屏金屋,玉砌雕阑。
——盛宗主大概将半辈子的积蓄都用在给晏将阑筑这座桂殿兰宫。
乐正鸩诧异打量着,若不是知道晏温山之前遭遇过什么,他都要以为这是一处和药宗差不多年代的古朴洞府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水声。
乐正鸩循声望去,就见盛焦身着黑色锦衣,长发梳得一丝不乱,气势依然冷峻寂然,面如沉水好像在断定旁人生死抉择的大事。
骨节分明的五指宽大有力,似乎万物皆被他掌控在手心。
盛焦姿态冷然,一举一动像是画一样,伸出手像是握剑般拿住水瓢,将一瓢水洒到刚栽下的桂树下。
——盛宗主在浇水。
乐正鸩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仍旧觉得盛焦爱装高深莫测,也就晏将阑被他这幅高岭之花的皮囊欺骗得团团转。
“将阑呢?”乐正鸩都不想和盛焦寒暄,开门见山道。
盛焦将水瓢放下,冷然眼眸淡淡看他:“他已无大碍。”
乐正鸩蹙眉:“你胆子还真是大,就不怕将阑真的幻境崩塌,让你永远困在里面吗?”
盛焦并不怕。
在他问晏将阑那句“活着会让你觉得痛苦吗”“你想解脱吗”时,一旦晏将阑不假思索地给他肯定答案,那盛焦会一言不发随他一起永世在黑暗中徘徊。
乐正鸩冷冷看他一眼,心想真是有够疯。
但好在有盛焦的疯,晏将阑才能被他从深渊中强行拖回来。
乐正鸩顺着盛焦所指的方向朝着那处重重结界禁制的更阑榭走去,微微侧身一看,盛宗主又在那捏着小水瓢严肃认真地给小桂树浇水。
乐正鸩没来由地心中浮现一种感慨。
这么多年,两人终究还是走到一起了。
乐正鸩转身推开门大步走进去。
更阑榭的院子里开出一片药圃,因不确定要种什么灵草,盛焦并没有多干涉,等着晏将阑什么时候有心情了自己去种。
一棵桂树下,晏将阑身上披着黑色鹤氅躺在摇椅上,嗅着周围的桂花香沉入梦乡。
深秋山中更凉,朝阳照在身上多出一丝暖意,晏将阑大概睡了有一会,身上的黑色鹤氅已经落了一小层败落的桂花。
一旁有个竹编,用来接树枝掉落的桂花。
乐正鸩看着晏将阑眉目间的安宁和放松,一直紧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悄无声息放了下来。
“将阑?”
晏将阑微微蹙眉,在摇椅上侧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道:“吵,起开。”
“别睡了。”乐正鸩日夜兼程赶过来,可不是为了看晏将阑睡觉的,他伸手捏住晏将阑的鼻子,道,“一早上就睡,那你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捏人鼻子把人憋醒这事儿,除了乐正鸩也没其他人能做得出来。
晏将阑像是猫一样胡乱把乐正鸩的手打掉,意识微微清醒了,但眼睛却不想睁,含糊道:“哥哥,我不想动。”
“怎么还不想动呢?”乐正鸩拽他,“这就是你们晏温山的待客之道?”
晏将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终于睁开眼睛,眸底的空茫已然消失不见,好似又重回到之前没心没肺的张扬明艳。
晏将阑在摇椅上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笑:“那怎么办,我还想让‘客人’下厨做个药膳给我吃呢。”
乐正鸩瞪他:“你也好意思?”
晏将阑还在那笑。
见他脸上的阴霾全部散去,并没有那时匆匆一瞥看到的疯癫和绝望,乐正鸩略显宽慰,勉强“客随主便”,为他下厨去做药膳。
晏将阑笑得差点被摇椅给晃下去,要睡个回笼觉的心思也彻底散了。
他从摇椅上起身,将收集好的桂花用一层层糖铺好,做了一壶的糖桂花。
乐正鸩随身带着一堆药材,连锅碗瓢盆都有,他也没客气,强行征用了空荡荡的一间房当厨房,热火朝天地给病秧子做药膳。
晏将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指着下颌看乐正鸩忙来忙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