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法者(85)
喂, 你们这已经不是大白天的好兄弟了吧。
樱庭月清了清嗓子:“林先生啊, 你看看我们都这么诚意来了, 你总不能让我们原路返回吧!”
“有屁快放。”说话的是贤人。
“嚯哟,羽上君,谢谢你啊,终于把国民老公还给我们土屋了!”樱庭月把大明星引见了过来,“林先生神通广大,我这里有个小小的请求,啊,不是我,是土屋,就是土屋他有点小困扰,能不能请你帮帮他啊。”
又补充一句:“只要能帮到!多少钱你尽管开口!”
“啥事啊?”
问话的还是贤人,他对樱庭月没什么好感,对这位明星朋友倒是还行,平时去电视台也常常碰到,土屋真的是属于靠自己的演技和勤奋成为顶流的那种人,长得也很干净,也没有黑历史,录节目两人同台时,相比应付了事的自己,土屋是永远在百分百地投入,要多敬业有多敬业。
贤人对于努力生活的人从来不加以轻视。
土屋摘了鸭舌帽,问了好,才开始说起自己的麻烦。
他被困在了「戏」里。
“三年前,一部《银河档案》让我攀上了事业的巅峰。”他说,“但我也永远被困在了《银河档案》里,我演的是剧里的终极反派黑暗伯爵,因为他一生跌宕美强惨,观众对他的爱胜过正义主角。”
“后来我接演许多正派角色,医生、警察、运动员、律师……无论我演什么,观众都不买账,他们只想看我演黑暗伯爵,我不愿让他们失望,后来就一直演着反派,这些剧本又大多如出一辙。”
“我是真的想突破自己啊,我不想永远被困在反派里,也不想告别影坛、只能与综艺和唱片为伴,我想做一个好的演员,想做被观众认可的正义英雄,哪怕一次都好,可我的观众……他们无法接受,在他们心里,我永远都是黑暗伯爵与他的代餐品。”
“黑暗伯爵被主角杀死的结局一幕太经典了,我无论多么努力也超越不了那一刻。”
“这种矛盾困扰着我,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他最后说,“直到我重度抑郁,樱庭君说这里有家羡月楼可以让我摆脱困扰。”
樱庭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大明星的烦恼啊,啊哈,我们这些俗人就没这个烦恼,怎么样,羽上君,帮帮我兄弟啊。”
贤人黑着脸:“我觉得你应该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都看过了,也一直在吃药,没用。”樱庭月说,“他刚从美利星国接受电击治疗回来,那边的大主教还对他进行了圣光洗礼,除了可怕的回忆,屁用都没有!你也知道土屋这样的身份,我又不能随便带他去看神棍巫医,只能……”
“那是你菜。”整个羡月楼最讨厌樱庭月的人终于开口了——“这么简单的事还要麻烦我么?拜托阿光吧,小朋友都可以做到。”
阿光还在突然被点名的惊恐中,林雨行已经一甩袖子,顾自回阁楼去了,简直连一点颜色都没留给樱庭少主,在卧室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之前,贤人赶紧跟了进去,还甩了一打防御结界在外面,谁也不让靠近。
林雨行一进门就找他的床。
然后想起他的床上次被打坏之后还没买新的。
他只能跌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用额发挡住自己的神色。
“破狐狸把你撞的?”
贤人甩了一打止痛呪和止血呪在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用,于是只能跪坐在他身边企图把他扶在自己身上。
“不是……”林雨行摇了摇头,发不出更多的字句,他疼得要命,昨夜两度开洞欠下的疼痛好像在这一刻全部一起反噬着他,一身伤口在他丢树枝阻止贤人和秀千代斗法的时候就已经崩开了,或者说,其实它们从来都没有愈合过,那是横渡虚空被贯穿的伤痕,是「不存在」本身,除非他做《白日梦》的囚徒,否则什么治疗术都没用。
就算躺平修养,好不容易止了血,他也还是个废人,一旦动手,特别是那些涉及空间法则的奇术通过他的身体来运算与施展时,他这一身伤就会第一时间提醒他——他是个从虚空彼岸宁愿废了自己也要回来的人。
这样的人,在古代被称为逆天者,挑战时空原则,最后哪一个不是灰飞烟灭。
可这恰恰就是名为「安于现世的自己」的最后一法。
从解虚怀开始,世上有了破法者。
践踏时空原则最后还能活下来的人。
他也是这样的人啊。
他宁愿痛痛快快地烧尽一生,也不想在既定的宿命里沦为棋子。
就像贤人宁愿做个清清楚楚的人,也不想做了神明一辈子到头来挖个鼻屎都不敢。
他们是一样的人。
林雨行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了贤人的衣领,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的稻草。
贤人张了张口,实在没法说出为什么非要插手他们打架这样的话。
他知道这个疯批心里更想加入他们,恨不得来个三方混战。
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看戏,他一定是不痛快的。
躯壳是过去的,生命是未来的,人性给了小朋友,真心给了他,连欢笑都是别人的,他几乎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贤人轻轻地抱住了他。
不管外面有什么大总裁大明星大作家还有什么幻术大宗师。
至少在阁楼里的时光,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贤人不是第一次看到林雨行这个样子,但这是第一次、他愿意把他这副样子主动地袒露给他看,把他的痛苦赤条条地横呈在他面前,仿佛为了告诉他,看呀,他就是这么一个糟糕的废人。
可他在他心里,从来都是最好的。
是世界上最好的王八蛋。
谁也代替不了。
“疼的话,就咬我吧。”
贤人把自己的肩膀凑到怀里人的嘴边,就像昨夜那样——贤人觉得自己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夜,忘不了他们两个彻底疯狂的样子。
林雨行抵着他,闷闷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那……”贤人还是忍不住,“如果我吻你,会好受一些吗?”
“……”怀里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提气骂他,“贤人哪来的自信?”
一想起脖子上的那一圈,他就浑身发毛到连伤痛都可以忽略了,天知道昨夜在他昏过去之后这家伙对他做了什么!!
可是当贤人热乎乎的吻落下来的时候,他没有别过头去。
那些细细密密的吻散落在雪后窗棂的光影碎片里。
他捧着他一头软发,捧着心上的片刻温存,额头上的冷汗被他尽数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柔的暖意。
林雨行一开始还有点僵硬,贤人的吻终于落到他的唇上时,他还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贤人格外耐心地含着他冰凉的嘴唇吻了好一会、将自己的温暖都渡给他时,他才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他一下,像只偷腥的野猫。
这一下被贤人捉住,他直接撬开他的齿缝,十分强势又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他唇舌间的每一处。
神明的呼吸是雪原之上的一场大火,呼唤着冻土之下深埋的渴望。
他只是不习惯而已,其实并非抗拒他。
就像他身上的伤口,好几个地方都在撕心裂肺地疼着,可他并不想打断他,他甚至渴望着被他亲吻,被他对待,被他掰开他身上的每一寸伤痕、被他占据他不曾袒露的每一处隐晦——那些层层叠叠影影幢幢的隐晦往昔,无边的黑暗风暴里,他每一张痛苦的面目都不想面对他,又渴望被他捉住渴望被他看见。
这是世上唯一可以抚慰他的人。
这是他找不到的人生。
是他从未拥有的部分。
漂亮的杏眼微微睁开,又闭上了。
他看到了堕落在冬日午后的神明。
他听到了神明品尝他唇舌的声音。
当浅浅的品尝渐渐变为用力的吸 吮,他决定把自己放纵到这场名为渴望的拥吻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