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112)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让他感到万箭穿心。
澹台莲州看他脸色不好,甚至对他心生怜悯,还有闲心安慰道:“我看啊,你就是被公事逼得太紧了,才会胡思乱想。
“岑云谏,平时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公事是办不完的,你看我都把自己弄病了。之前但凡有一件事我没亲自过眼,心里就焦急得很。而今我就学着放宽心一点,我既对他们放心,自然也要对他们做的事放心。
“你也多培养几个你信得过的人给你分分担子,你是救世主,可这救世的事儿你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全干完了。”
不然呢?
总不能是因为清心寡欲太久了吧?
最让岑云谏来气的就是澹台莲州这漫不经心的心态,这近似怜悯的安慰一点也没能熨平他的焦躁愠怒,反而是火上浇油。
澹台莲州看他脸色越来越不好,闭嘴不敢再说了。
岑云谏才意识到自己估计挺吓人的,匀了好几口气,压下来,阴气沉沉。
澹台莲州试探着说:“你要是实在生气,也可以跟我吵架。说出来好些,我不会往外说。”
岑云谏:“无非怒上添怒。罢了。”
他起身。
“仓库在哪里,我去放东西。”
澹台莲州带他过去。
岑云谏挥挥手,各种财宝放满一地。
澹台莲州心疼地说:“你倒是慢点,轻点啊,摔了碰了就不那么值钱了。有没有册子?我核对一下。”
岑云谏:“没录。”
澹台莲州:“没关系。那我自己记。”
岑云谏没马上离开,他默默注视围着财宝转、笑逐颜开的澹台莲州,忽地说:“长生得道比凡间所有的财宝都要贵重,财宝是可求的,长生得道是可遇不可求的。”
又来啊?又拿这个诱惑人。
澹台莲州收起笑容,甚是无语地问他:“我不长生得道是因为我不想吗?”
说罢,他自己笑着回答:“如今确实是。我不想了。
“不过,也是因为我不能。”
岑云谏:“还有几十年时光,你怎么知道一定不能?你现在太年轻了,不要轻易决定。”
澹台莲州偶尔会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几百年了,说不上为什么,他道:“你呢?你难道不年轻吗?你也是因为太年轻。你年纪太轻,修为却太高,你是天之骄子,你想要什么得不到?你怎么能容忍一个区区凡人你却得不到。”
夕照渐淡,云天绮丽,回风吹刮四壁。
把岑云谏的话语也吹得带上几分冷意,他道:“话不要说得太早,等你年岁再长……反正你随时可以找我,我不生你的气,你不用怕我。”
澹台莲州并不辩驳,温声柔语地说:“好,到时再说,说不定我会后悔。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十八岁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过了几年以后会后悔啊。”
岑云谏既生气,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行,你以后不如就这样跟我说话。”
裂开的伤一直装成没受伤,一直捂着,不过是腐烂积脓而已,还不如来一刀,剜了烂肉,流出新鲜的血。
若再烂,就再剜。
无论是对他好,还是对他坏。
能跟澹台莲州说两句话就很好,让他觉得自己灵魂还在动,而不是死气沉沉。
在天气变到最冷之前。
澹台莲州卖掉了岑云谏送来的所有财宝,换了柴与炭,也让洛城最穷的那些住在陋屋穷巷的人们穿上了厚衣,住进了他建造的避风避雪的地窝里。
名为百草舍的医舍也在一个黄道吉日搭建起来,有了几位大夫坐诊。
第85章
幽国都城。
王宫。
西北角的偏殿。
荆玉山正在与幽国第二十三王子坐而对饮,忽地收到侍者的禀告,道是王上急召,命他速速前往。
荆玉山换了一身衣服,才急忙赶到。
这沾上酒液的衣服可以换掉,但一身酒气一时半会儿却散不了。
侍者为他搴开幔帐,让他得以进入内室。
荆玉山正斟酌着该如何为自己的失仪而道歉,然而扑面而来的浓重酒味让他瞬间意识到大概不用多此一举,幽王醉成这样,怕是注意不到他身上的一丁点酒气。
幽王披散头发,像是一只魁梧的雄狮,因为用药水将头发染黑,所以他身上总有一股刺鼻的药味。
原本这药味应当能够盖住其他所有味道,但是岁月在渐渐让他的肉体衰败,这股苍老的气味是再名贵的香料都无法盖过的。然而无论是妃子还是大臣,抑或近身伺候他的人,每个人都装成没有闻到。
荆玉山自然也是,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幽王的头发染得太黑,而他的脸又很苍老,皮肤像是完全干涸了,松垮垮地耷拉下来,显得很阴冷刻薄。
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夜光杯在把玩。
一等荆玉山跪坐下来,他便问:“知道这个夜光杯是我花了多少钱买的吗?”
荆玉山猜了一个数:“五千金。”
幽王道:“一万金买的。知道是从谁手上买的吗?”
荆玉山了然地道:“昭太子。”
幽王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呵。
“这个黄毛小儿,花样倒是不少。你是从洛城来的,在昭太子手下当过差,你应当知道这些横空出世的财宝都是从何而来吧。”
他摇着头说:“不像是昭王给的。”
幽王斜倚着桌案,目光看向窗外,看向贴在天边的一轮上弦月,想到远在洛城的昭太子也在与他欣赏同一轮月亮,叫他久违地升起了竞争欲。
有时他恨不得直接杀了昭太子,有时又想再继续看看那个小儿还要再做些什么。
听说他在洛城自掏腰包雇佣奴隶与贫民。
听说他的军队一边务农一边备战。
听说洛城现在有一套严谨的律法,人人自觉地遵守。
……
等等等等。
时已近暮的幽王想起什么,眼底流出几分柔软,他说:“我幼时曾经见过一块稀有的宝石,当时我的父王很宠爱我,我便求父王把这块宝石赏赐给我。
“没想到父王说不行。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些宝石都得进献给仙人,才能求得到仙人的庇护。”
在提到童年时光的时候,这个快要死去的老人也回味了几分纯粹的愉快。
然而,只有一刹。
幽王目光一转,望向荆玉山,他的脸庞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好似一张枯木雕成的面具,眼窝深深凹陷,正是面目上的两个幽深黑洞:“有一个传闻是,昭太子失踪的那些年,是上仙山去学艺了。所以他才能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剑术卓绝不说,甚至精通兵法。
“此事可属实?”
荆玉山答:“是。昭太子是从昆仑回来的,他的一身本事也是学自那里。”
那面具脸庞上的两个黑洞似乎闪了一闪,继而重新变得一片漆黑,荆玉山一时间也窥探不清幽王是什么眼神。
一定不会是欣赏,大概是充满忌惮吧。
谁能不忌惮这样一个对手?
他年富力强,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广得民心,简直是上天的宠儿。
这是荆玉山第一次直面幽王,先前他以昭国使者的身份而来,却没有得到接见,被晾在一旁坐了半个月的冷板凳。
于是他想办法找上现下最为风光的二十三王子,想要让对方帮自己送上文书,说不定就能得到幽王的召见。
幽王这儿是最难的。
因为昭幽两国有较近的世仇,一时半刻不可能排解,只要过了这里,其他国家一定都会接见他。
荆玉山像是知无不言:“我在昭太子身边当差时,曾经见过一位仙人乘着三只青鸟指引的紫云车而来,那位仙人亦是丰神俊美,熠熠生光,他是昭太子的好友。
“我们自荒城离开时,就有这位仙人的保护。”
幽王忽地如想通了似的,又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磕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哦,原来他能从妖魔手上逃回来,也是有仙人相助啊,我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