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枝欲孽/That Irresistible Poison(13)
希恩闭着眼,却看见了无数的星星在眼前炸开,前所未有的快感冲刷着他的全身。他呻吟着,在桌上软成一滩,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被彻底震撼了。他模模糊糊地知道克萨一边说话一边射在了他肚子上,但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他在漂浮,感觉舒服极了,仿佛获得了新生。快感的余韵让他露出一脸傻兮兮的微笑。
接着,他被归来的现实砸中。
希恩推开克萨,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用颤抖的双手拉好裤链。他看见身体正面沾着的黏糊糊的东西时,感觉一阵反胃。不,他不要细想那是什么。
在他身后,克萨讥讽地一笑。“这又不是世界末日,”他用那种令人火冒三丈的平板的语气说道。“这不代表什么,别慌了。”
希恩不想看他,直接冲出了房间。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吓坏了,而且恶心得受不了。
他刚才是怎么想的?
他怎么会那么做?——他明明终于自由了啊。
第八章
希恩盯着自己的侄女,着迷地看着她玩自己的腿。
她还有三个月才会出生,但已经很漂亮了;她有完美无瑕的小手指和小脚趾,脸蛋皱巴巴的,惹人怜爱地皱着眉。虽然隔着人造子宫的厚壳,他还是能从她那儿感受到一丝细微的情绪——她不知在困惑些什么——真逗,她明明在玩自己的腿。
“你在这儿干嘛?”
希恩瑟缩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见鬼。失去契绊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三天,他还是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声响。
“来跟我最爱的侄女打个招呼。”希恩转过身,笑着看向哥哥。
杰靡尔嗤之以鼻,在他身边坐下。“你就这一个侄女。”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触碰那个器皿。“早安。我的漂亮小姑娘今天过得怎么样?”
宝宝完全没反应。子宫的外壳太厚了,她听不见爸爸的话。
杰靡尔带着隐约惆怅的表情说:“有时候我会好奇她在里面会不会觉得孤单。我知道这么想很傻;咱们都是这么出生的,也好好地长大了。”
“定义一下怎么样才算‘好好地长大了’。”希恩的语气有点不屑,杰靡尔会心一笑。
房间里静了下来。
“你那么想可能并不傻,”过了一会儿,希恩望着侄女,若有所思地说道。由于接触感应的存在,所有的感应种族都把肢体接触视为一种侵犯;但即使与其他感应种族相比,现代卡鲁维亚人彼此触碰的机率仍然相当低。“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在出生之前就适应了被隔离,所以我们才不喜欢肢体接触。”这想法挺有意思。哈利是自然孕育出生的,他就比希恩更喜欢用肢体接触来表达情感。
杰靡尔耸耸肩,一绺深棕色的长发滑到他眼前,他把头发撩开。“可能吧。”他勉强一笑,看上去却像是作苦相。“反正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义。我很庆幸我能拥有她——迈赫莫刚保存下基因素材,过了几个月就……”
提到逝去的契侣的名字,杰靡尔低沉的声音有点哽咽。希恩注意到了,于是满面愁云地用感应向他发出安抚和慰藉。他得承认,抚慰自己的哥哥,感觉有点尴尬,还有点奇怪。一般总是杰靡尔在弟弟有需要的时候来安慰他,他们的角色还头一次调转过来。
杰靡尔叹息着,通过亲缘感应抱了抱他:“我没事,小朋友。”
希恩也用感应回抱他,谨慎地压抑着自己的感应力;他不能让哥哥发现如今他的感应力强大到什么地步。谢天谢地,杰靡尔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思维还有点迷糊、散乱,悲伤尚未完全褪去。他的契侣刚去世十一个月。
有时候希恩会想,拥有尽善尽美的契绊和真心相爱的契侣,却以如此可怕的方式统统失去,是怎样的感觉?幸好他永远也体验不到。
“是吗?真的?”希恩说着,觉得内疚极了。他居然因为自己的问题这么心不在焉。
杰靡尔又耸了耸肩,坚毅的下颌略为紧绷。“有时候我还是会去寻找他的感应,不过渐渐没那么难受了,我觉得。灵士说契绊总会痊愈的,到时候我只会有种缺失感,”
这听上去并不怎么让人舒心。
“我还是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把你脑子里的契绊去掉,”希恩咕哝着说,虽然他能猜到灵士拒绝为失去契侣的人移除契绊的原因。在极少数情况下,断裂的契绊会影响契侣幸存一方的大脑健康,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备选,他们会被重新结契,比如克萨。但杰靡尔跟克萨不一样,即使他愿意,以他的年龄也早失去了重新结契的可能。他的同龄人都已经有了契侣,而一个三十四岁的成年人也不大可能跟孩子结契。希恩觉得,其他失去契侣的人或者外星人倒是可以作为备选,但在他们的社交圈里,这种事会招人侧目。人们觉得,一场婚姻就是一生一世,即便其中一位早逝,他的契侣也只能孤身度过漫长的一生。丧偶的人,尤其是王室成员,一般不会再婚。说实在的,杰靡尔除了独自活下去,几乎没有其他选择。
他哥哥只能带着与一个已不在世的人的残缺的契绊活完余下的一百多年,这听着……很痛苦。痛苦,而且孤独得无法想象。
希恩突然想到,丧偶的人要怎么处理生理需求呢?他们失去了契侣,他们性冲动的对象不再仅限于一个人。他们会与其他丧偶的人暗度陈仓?还是和其他星球的什么人?还是说,他们会终生禁欲?
“那是违法的,”杰靡尔的提醒把希恩从他那越来越离谱的畅想中扯回了现实。“再说,尊者大人说契绊在我的大脑里存在了太久,去除它并不安全,它已经跟整个脑子浑然一体了。”
希恩皱起眉头。真是这样吗?克萨轻而易举地就除掉了希恩的契绊,但克萨的感应力强大到变态的地步,而且杰靡尔比希恩年长十一岁,他的契绊存在的时间也更长——况且他的契绊还不是单向的。
“而且说心里话……”杰靡尔目不转睛地望着尚未出生的女儿,轻声说。“我想保留我的契绊。我还能通过契绊感受到他,感受到一点。像是回声。我不想假装他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确实存在过。”
希恩的手抽搐了一下。他几乎忍不住要拥抱自己的哥哥。这感觉太古怪了。失去契绊后,他一直被两种感觉撕扯着:他对肢体接触既渴望,又恐惧。但以他现在的情况,他不能碰杰靡尔。他现在太敏感,无法承受身体触碰。杰靡尔的悲伤很可能会吞没他,他会露馅儿的。
他并不是信不过自己的哥哥;可是他失去契绊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严格来说,“不结契”是违法的。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希恩不想让全家人都受牵连。
“你还没告诉我你干嘛躲在这儿,”杰靡尔突然扭过头来问。
人们总说他和杰靡尔长得像,除了发色不同。希恩一向不怎么爱听这种话。他倒不是对自己的外貌没自信,但他觉得被拿来跟杰靡尔做比较,只会凸显自己的不足。他们长得虽然像,但希恩总觉得自己各方面都不如杰靡尔。杰靡尔的下巴更方正,嘴唇更饱满,他的绿眼睛也更加深邃,也许是因为他深色的眼睫毛。更别提杰靡尔比他高,也比他壮。每当有人提及他们相似的样貌,希恩都觉得自己是哥哥的浅色小号仿制品。
但近来杰靡尔的脸比以往瘦削了,往常只留到肩部的头发也长长了,希恩不得不承认,他们实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希恩使劲装出一脸迷茫。“我没躲啊。”
杰靡尔嗤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你也没回绝所有的请帖?”
希恩做了个苦相。他还指望家人都忙得注意不到这点呢。
“只是没心情罢了。”他不敢看哥哥的眼睛。
“你?”
希恩呵呵笑着翻了个白眼。“我也会腻烦社交啊。”他飞快地动着脑子,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却又把想出来的理由一一否定了。他不可能把真相告诉哥哥:他的感官变得更敏锐了,人群聚集的场面会让他受不了。即使比最初几天的情况已经好多了,他的自控力还差得远呢。
说真的,要是情况没有好转,希恩觉得他一定会疯掉。过于敏感的听力和增强的嗅觉、味觉都不是问题,就连感应力的强化也没让他过于困扰,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一直那么欲求不满。这可太糟了。
按理说,他明白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他的身体在适应陌生的激素,基本上算是正在度过青春期——要不是契绊抑制了他的性能力,他的青春期本该在几年前就结束了——所以,动不动就在最尴尬的情况下“硬”起来大概也是正常的;可是当希恩在舞会上,数百人众目睽睽之下拼命掩饰他下身不合时宜的“兴起”时,这么想也无法给他多少宽慰。在他找到方法控制他那根傻屌之前,恐怕必须得避开社交聚会了。
但这事他没法告诉丧偶不久的哥哥。他们年龄差距太大,所以从来都不算特别亲密。说实在的,在幸福地结了契的杰靡尔和他的契侣身边,希恩总觉有点不舒服——就像一个局外人在张望某个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如今,迈赫莫去世了,他待在杰靡尔身边就更别扭了,会无端生出一种负罪感,因为他曾经嫉妒过哥哥的幸福,仿佛迈赫莫被叛乱者杀死是他的错。
幸好,希恩还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能把话题引开。“我跟克萨吵了一架,”他脸上有点发热,努力不去想两个人吵着吵着吵出了什么。他那爱胡闹的老二弹了一下;希恩沉着脸翘起了二郎腿。“现在我在躲着他;要是让我看见他那张目中无人的蠢脸,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如他所料,杰靡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在老天份儿上,希恩,你应该再努把力,跟你的契侣好好相处。维持一段关系需要付出,无论你们是不是契侣。我就完全搞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他聪明绝顶,那么讲道理又懂礼貌——”
“对你,可能是,”希恩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是咱们氏族的王储,他觉得你跟他平起平坐。”
“不见得,”杰靡尔说道。“他在国内的社会地位可比我高多了,在星系间政局中的地位更是高得多。我和他可不算平起平坐,所以他不可能是因为那种原因才对我彬彬有礼。”
希恩抿紧嘴唇。“喂,这话可不算什么安慰。”
杰靡尔笑着起身,再度用手指轻抚子宫的外壳,转身向门走去,但又突然停下了。“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兄弟。他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你想过为什么他对待你的态度与他对待别人不同吗?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