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后我成为了白月光(124)
这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士兵。
但他和与谢野晶子的关系看起来是不错的——至少能坐在与谢野的身边共进午餐,在听见沢田纲吉这样吐槽之后端着饭碗沉思了一下,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真可怕呀。”他附和道。
与谢野晶子恼羞成怒一般站了起来,黑色短发上金色的蝴蝶发饰闪动着微光,在女孩子的“哼”声中闪烁着翅膀离去。
刚才附和沢田纲吉的青年挠了挠头,看了眼沢田纲吉。
“不过虽然偶尔是个坏脾气的孩子。”他说道,“但是与谢野医生是个正确的好孩子哦。”
“正确?”
沢田纲吉歪了歪脑袋。
这个形容词实在有些特殊。
沢田纲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表示了疑问,那名青年却没有回答,只是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便端起餐盘离去了。
没过多久,被带走的森鸥外被“归还”。男人回归的时候依旧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只在对着与谢野和沢田纲吉两个孩子的时候露出奇怪又奇怪的笑容。
这首军舰附近的其他军舰陆陆续续地撤退,然而他们却丝毫没有后退的迹象。
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沢田纲吉也摸清了这里的构造。
这是一个叫做“常暗岛”的地方。
据关系尚好的士兵说,“常暗岛”以前是不存在的,在谁也不知道的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了太平洋上,成为战争的主战场。
在这里没有白天只有黑夜,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就像是仅仅为了战争才存在的独特区域*。
而日本军队已经在这里节节败退许久了。
沢田纲吉这个身体的存在就是因为战争的失利才被放弃的,然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在被视为能够作为扭转战局的核心的实验体被放弃的情况下,这支军队依旧没有收到撤退的命令,依旧作为战争的最后防线驻守在此。
“因为我们是【不死军队】,”士兵神情复杂地说道,“因为不死,所以不能后退。”
嗳?
沢田纲吉缓慢地扭过头,对上从治疗室出来的与谢野晶子的双瞳,后知后觉地领会到所谓的“不死军队”是什么意思。
——因为能够治愈一切的伤痛,因此不会死亡……么?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竟然有些不寒而栗。
而战争依然在继续。
沢田纲吉来时这里的情况还没那么危急,然而,随着其他部队的撤退和离去,这支部队的“利用率”就大大上升了起来。
战争、战争、战争,就算是沢田纲吉,也从未见过如此残酷的战争。
人类的性命在巨大的战争机器前变得渺小而无力,像是蝼蚁一般卷入巨大的冷酷的机器之中,人类这一种族应有的尊严和重量在战争开启的瞬间全都消弭殆尽。
而这支部队更是如此。
如果说原本的时候还有其他部队帮助,能够轮流走上战场,现在这支部队就变成了一支被循环使用的部队。
一个个士兵被推入战争这个绞肉机当中,尚且存活的被运输回他们所在的【燕骑士】,由“天使”即与谢野晶子进行治疗之后,再度被推回战场。
沢田纲吉刚来的时候这里的士兵们虽然疲惫,却明显还残存着存活的意志。而当他在这里度过了短短几日,士兵们的表情已经从疲惫过渡到了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天地之间。
——在这一过程中,和士兵们感同身受着同样的痛苦乃至于更加盛大的痛苦的,是曾经被称为“天使”的与谢野晶子。
这一日,晚饭之前,曾经和与谢野晶子言笑晏晏、说回老家后要带她去骑牛的一名士兵,对着自己曾经讪笑着表达喜爱的女孩举起了手中的刀具。
“如果不是你……”他双手高高举起匕首,眼中早就没有曾经的和善,只有几乎要装盛不下的痛苦和憎恨,“如果不是你在这里的话……”
他刺向与谢野的匕首被沢田纲吉眼疾手快——虽然身体慢了半拍——地挡掉,没能伤到与谢野晶子,却在沢田纲吉的手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其他士兵团团将他围住来将两人分开,沢田纲吉皱着眉回过头,看见跌坐在地的与谢野晶子。
这对于这个在数个月前还不过是一个点心店的小主人的与谢野晶子来说,实在是太过超规格了。
沢田纲吉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转过身俯下腰,像是第一次与谢野晶子对待自己那样伸出手,为她遮住了混乱的场面。
“啊对了,伤!”
与谢野晶子匆匆忙忙地反应过来,然而她的异能力是在人类濒死之际才能发动治疗的能力,对于这种不大不小的伤口,却是没什么用武之处。
看着她紧皱的眼眉,沢田纲吉反而成为了安慰人的那个。
虽然自己暂且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但是好歹口齿还算伶俐,不过一会,便让与谢野晶子的眉眼放松了一些。
黑发的女孩在床上沉沉睡去。
门口稍微开了一条缝隙,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绕开连睡梦中也紧闭着双眼的女孩,朝着门外挪动。
果然,在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这艘军舰目前的管理者——森鸥外。
黑发青年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听见门轻轻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带着笑回过头来。
“与谢野怎么样呢?”他问。
沢田纲吉对这个家伙没什么好意——如果他是再恶毒一些的孩子,那么大概就要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将这个家伙救下来了。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话,沢田纲吉现在或许还是一个黑户,在战场上游荡。
因此,对于这个男人,沢田纲吉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出于礼貌他同对方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与谢野的情况。
“森医生,”他用跟着与谢野学的称呼,微微扬起头问,“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
这是一个听起来很“童真”的问题,也符合沢田纲吉目前的人设。
森鸥外听见这个问题,眸光骤然黯淡了一瞬,而后蹲下身,与沢田纲吉持平在同一个高度。
“这就要看阿纲你的决定了。”曾经目睹过人造神明那令人惊叹的力量的男人压抑着自己的野望与雄心,轻声说道,“你愿意成为改变这场战局的枢纽吗?”
……
……
与谢野晶子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沢田纲吉蹲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发呆。
男孩子总是柔软的脸上露出的是一些冷淡的神色,让她颇有一些不适应。
但与谢野晶子还没犹豫着要说什么,就见到对方扭过了头,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你醒了呀。”棕发的男孩轻声说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明明是她应该问这个问题的。
与谢野晶子的目光落在沢田纲吉左手的绷带上,目光黯淡。
沢田纲吉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下意识将左手藏了藏,右手单手握拳咳了声。
“没关系的。”他说道,“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听他这样说,与谢野晶子却没怎么放心,上前亲自检查了一番又给他重新上了药,将白色的绷带绑上一个可爱的蝴蝶结之后,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身上积压着太过繁重的重量了。
巨大的、足以将一个成年人都压迫至死的重担施加在与谢野晶子窄窄的肩背上,她曾经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又平凡的女孩子,只是因为有了过分强大的力量和柔软的心灵,就不得不遭受着如此的重担。
比起在不断的死亡与复活之中转换的士兵,与谢野晶子或许没有他们那样刻骨铭心的痛苦经历,也不会在睡梦之中不断回想起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与自己分开的痛苦回忆,她所承受的重量或许不过是每个人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可积聚在她身上的却不仅仅是这微小的数分之一。
成年人也难以承受的重担倾泻在只是拥有强大的能力的女孩子身上,必不可少地造成了双方的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