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本事了(6)
“……”
“……”
好的,德高望重的工程师永远是那个德高望重的工程师,裴淞呼了口气,先去签到了。
拿到车手证之后就是上车上山。试跑阶段非常重要,没人跑过这条路,模拟器也从未收录过这条路,只有今天的两趟试跑让他们来熟悉地形。
各个车队车组的工程师,需要先在副驾驶里帮车手安装好行车记录仪,路城山坐在裴淞的副驾驶,腿上放着电脑,他站在按照行车记录仪同步回电脑的画面来调整它的角度。
要尽可能把路况看得更清楚,视野更完整,这样试跑结束后才根据赛道录像,对赛车做针对性的处理。
“那个。”裴淞想对自己那句莽撞的路城山你他妈说句抱歉,“我之前……”
“等等。”路城山抬手打断他,最后调整了一下记录仪的拍摄角度后,自己戴上连着电脑的耳机,说,“先试一下通话器。”
裴淞“哦”了声,在方向盘上按下通话器按键,紧接着头盔内置通话器里发出一声“滴”。
路城山把自己耳机的降噪调高,示意他说话。由于降噪了,路城山只能看见裴淞嘴巴张合,自己耳机里没声音。
“没声。”路城山摘了耳机挂在脖子上,又在电脑上点了几下之后,说,“再试试。”
结果还是一样,裴淞说话,路城山耳机里没声,路城山说话,裴淞那儿也听不见。
不过裴淞没在慌的:“路工修修?”
然后他路工先思索了片刻,抬手在他头盔上敲了两下。
咚咚。
裴淞:“……”
路城山:“再说说。”
裴淞:“我的头是西瓜吗?”
路城山:“听见了。”
第5章
试跑开始,和正赛一样,两两一组发车。
只不过试跑的时候,最前方有安全车带着跑,用来限制大家的车速。而且发车间隔不用3分钟,前面俩车开走了紧接着就上。
八月末川西高原地界已经有些冷,与裴淞长大的东南沿海不同,是需要穿薄毛衣的程度。气温一低,轮胎温度和刹车温度都上不来。
控制台这边实时监测着各辆赛车的情况,两个控制台共用一个长桌,长桌上两台监测屏幕和两台电脑。
“先暖一下胎。”路城山需要一些软胎在柏油路、高海拔的损耗数据,“裴淞,陈宪在外线,你走内线。”
“收到路工。”
暖胎其实就是赛车手通过打方向,让赛车左摇右摆,让轮胎和地面充分摩擦。摩擦产生热能,使轮胎升温。
裴淞是场地赛车手出身,在场地赛道上暖胎很简单,就是疯狂旋转面前的方向盘。但这里是山路,山路路段宽窄不一,可能这截路还能容三车并排,下一个弯过去,两车也难行。
陈宪在通话器里告状:“姜工!裴淞差点撞到我!!”
姜工是副工程师姜蝶,在队内地位仅次于路城山,这趟比赛指挥陈宪。
姜蝶说:“车窗降下来朝他喊呗。”
陈宪说:“我不,他连路工都敢骂,我怕他。”
姜蝶无奈:“行行行。”
挪了两步过来,拍拍路城山的肩,示意他把降噪拉下来些,然后说:“管管小裴,搁路上画龙呢。”
路城山对她点点头:“裴淞,方向盘好好打,你是赛车手不是DJ。”
但其实路城山大概能猜到,裴淞是太兴奋了。从入职履历上来看,裴淞虽十岁第一次去卡丁车场,但真正开始卡丁车是十二岁,十八岁拿到驾照之后以自由人身份参加过许多场地赛。
这才有大角度S形画龙暖胎的习惯。
家境殷实,父母理解。甚至路城山在他的履历上还看到,他在高考后报名了环塔拉力赛的体验组。
当时他的领航员是他爸。注册为“维修工”的两个人,一个是他妈妈,另一个是他表姐。
所以在这样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就促成了他无比的自信和阳光,以及一种无畏无惧——他不怕得罪任何人,永远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便睡在车里落枕了也没关系。他首先在意的是,落枕会不会影响他看后视镜,而不是我真倒霉我堂堂大少爷居然睡那种地方。
试跑有两次,第一次由安全车带路,第二次是车手自己跑。
所有赛车下山后,要在山脚的空地上原地掉头,再次上山。这个空地就是很多车手炫技的机会了——那不得来个漂移掉头?
这块空地并不大,如果正常掉头,起码要倒两把方向。再者说,今天试跑明天正赛,这会儿记者都到了,架着摄像,一个个长焦镜头,倒不像来拍摄的,像是来狙击的。
正面素材随便拍拍就是当代车神,职业赛车手5档回头弯灵动迅捷大家爱看,在天井这么大的空地上掉不过来头不得不多倒两把的赛车手,大家更爱看。
“裴淞。”通话器里路城山在叫他,“你不能像陈宪那么漂,你的车重心比较靠后,加上序列式变速箱,一档齿很长,先把转速踩起来再漂。”
他排在陈宪后面,而陈宪的前面就是一辆和他一样序列式变速的赛车。
裴淞开着萨博93跟着陈宪,下山是个坡,他刚好在坡上,遂看得清清楚楚。陈宪前头那小子,要么紧张,要么手潮,裴淞光听他发动机就知道这第一脚油门没给够。
漂移掉头的技巧就在于第一脚油要给猛,猛给一脚油加上大方向,宁愿让车子在原地打转,多转两圈。
那哥们就是油没给足,油门发虚导致漂不起来,只能倒车。引得一阵围观的喝倒彩。
“呼……”裴淞这会儿是真有点紧张了,萨博93的后车窗就贴着他的大名,要是在这里出糗,后天就不用跟车队回家了,他自己继续西行去藏区皈依得了。
“不用这么慌。”路城山那边显然是听见他狠狠舒了口气,对他说,“大不了倒一把。”
裴淞震惊:“倒一把?不如拿把刀插-在我脑袋上。”
赛车手是这样的,如果漂移掉头失败了,那么裴淞希望记者过来询问自己为什么没能控好车的时候,车门一开,自己已经在驾驶座没气儿了。
——哦原来是死掉了,才没能没漂起来。
那最好不过。
轮到裴淞了,他双手握着方向盘,赛车手套里的手指坚定而决绝。目光如炬,喉结略紧,不过没关系,他感受到发动机抖动的幅度和频率几乎是完美的,完美到如果生成曲线图,可能要比裴淞自己的心电图还稳定。
“到你了。”路城山说。
裴淞把车开下去,多离合序列式变速箱的赛车,在一档就能跑到100km/h。而且这种赛车发动机必须要在高转速下才能产生爆发力。
踩油门这种事,裴淞从未有过犹豫。
引擎盖一层铁皮盖不住内燃机的声浪,那是路城山希望被人们记住的声音。搭载2.3T发动机的赛车挠地烧胎,后轮在地上挠出白烟,大学还没毕业的职业赛车手的梦想是终有一天悠闲地单手扶方向,像拓海那样在秋名山漂移。
路城山给这辆车搭载了法拉利296同款的双叉臂式悬架,其抗侧倾能力相当优秀,足以在大角度弯道的山路上稳稳托住赛车。
所以在这种车原地漂移掉头的时候,姿态很帅。
深油门持续蓄油的同时猛打方向,路城山第一次看裴淞在车队那个赛道上漂一个上坡回头弯的时候,就看到他天赋的表现力。
裴淞原地漂移,以车头为圆心,180度标准掉头,不偏不倚。他听见外面一些野生车迷欢呼,以及沉默着、觉得无趣的媒体人们,他知道自己可以松口气了。
“漂亮。”路城山说。
当晚,裴淞也把这两个字还给他了——
虽然叫得令人惊心,但不得不说立竿见影。路城山每一下都精准按在穴道上,甚至还会预判裴淞躲闪的方向,另一只手固定住他肩膀让他无处可逃。
“漂亮!”裴淞向正左、正右方扭头,“真的不疼了!果然手艺人啊路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