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2)
一旦骆枳打了简怀逸的事传回去,或是被骆夫人看见了简怀逸的伤,家里少不了也要翻天覆地闹一场。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真的很在乎你的意见?”骆钧低头审视着他,语气森寒,“骆枳,我告诉你——”
“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
骆枳笑了笑:“那怎么早不跟我说呢?”
骆钧被他抢了话头,紧拧了眉,落下视线。
骆枳不知从哪又学会了抽烟的劣习,侧过脸衔了支烟,手里玩着一个银色打火机。
他靠着车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昂贵的风衣和地面那些染血的灰尘纠葛在一块儿,还是叫人厌恶的养废了的二世祖的傲慢做派。
打火机“咔哒”一响,火苗跳跃起来。
那一丁点温暖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小半张脸。
骆枳眼睫浓深,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皮肤是稍异于常人的冷白,衬得唇角那道红肿伤痕越发刺目。
骆枳衔着那支烟,仰头向后靠,回忆了一会儿大哥口中的“全家上下不得安生”。
他其实也很想看看这是种什么场面。
可惜那天的时间太紧张,他只来得及把简怀逸的电脑扔出去,骆家主就被骆夫人崩溃的尖叫声引过来,暴怒着让人把骆枳赶出去,扔进了地下的禁闭室。
骆枳有点遗憾。
骆钧那一巴掌的力道全无保留,他嘴里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即使用烟气也盖不住,反倒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那间卧室在你跟妹妹的卧室中间,我以为即使我不常回家,家里也有我的房间……我以为那是我的房间。”
骆枳有点好奇,轻轻偏了下头:“如果不是的话,其实早提醒我一声,让我自觉去客房睡就好了。”
骆钧被他诘得面色冷硬,目光沉得几乎能滴出水。
“大哥,是我自己要搬出去的。”
一旁的简怀逸低声插话:“只是为了方便工作,跟小枳没有任何关系……”
“简怀逸。”骆枳拿下那支烟,在手里把玩。“我说没说过,你再敢叫我小枳,我就废了你?”
简怀逸刹住了话音,心事重重地低头。
骆枳撑着地面正要起身,却忽然被训练有素的骆家保镖拧住手臂,不由分说牢牢按在地上。
骆钧走过来。
他看着这个不成器的胞弟的视线终于彻底不带温度,连那些夹杂着怒火的厌恶也淡去了。
他看着骆枳,像是在看路旁被扫成一堆的破败落叶。
骆钧看着骆枳的眼睛,轻声问:“骆枳,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明知道让怀逸住在那个房间,是因为妈妈夜里会去给他盖被子。”
骆钧语气平淡:“妈妈看不到他就会崩溃,病情就会发作,你知道妈妈发作的时候有多痛苦吗?她不认任何人,只有看到怀逸才能让她稳定下来。”
“你明知道逼着怀逸改名字,会让他被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议论指摘。”
“你知道今天这么闹,会叫妈妈跟妹妹多伤心。”
“你就是忍不了这个,是不是?你就要看每个人都痛苦,都受折磨。”
骆钧说:“你非要毁了我们家。”
骆钧伸出手,拾起骆枳掉在一旁的烟,把它在地上捻灭。
那一点红亮的火光彻底熄了,变成灰白色的轻飘飘的烟灰,叫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骆钧没有兴致再和他多浪费口舌,示意保镖们放开,把骆枳留在原地。
他让人把简怀逸扶上车,先去让家庭医生简单处理一下伤势。
生日宴会毕竟还要简怀逸出面敬酒,这样狼狈地带着一身伤去,明天就要传出叫骆家脸面丢尽的大笑话。
骆枳被扔下去。
他坐没坐相,斜斜倚着车,忽然笑着开口:“大哥。”
骆钧不准备理会,正要转身,众人头顶忽然升起无数璀璨烟火。
零点到了,那是生日宴惯例用来庆生的烟花。每一颗都漂亮,是骆橙亲手设计的,缤纷绚烂五光十色,把半边天照得通明。
“我二十三岁了。”骆枳说,“你忘了祝我生日快乐。”
骆钧脚步一顿,一言不发回身离开,登上了等在路旁的车。
第2章 照片
晚上的风比平时更凉。
简怀逸被骆钧带走治伤,训练有素的保镖们也跟着迅速沉默撤走。那一场烟花放完了,在黑寂的天幕里没留下半点痕迹。
骆枳自己歇了一会儿,慢慢坐直。
他一下没能坐稳,又伸手扶着地面撑了一次,肩膀向后靠在车身上。
骆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亮屏幕,重新开了一局游戏。
这回他发挥得不太好,连着三次都没跑出几百米就让小人撞在了地铁上。好不容易一个前空翻跳上了车顶,又被迎面拍过来的一个广告牌GAME OVER,花花绿绿的颜料撒了一地。
骆枳倒也没怎么在意。
他退出了游戏界面,目光依然落在屏幕上,耐心等旋转错位的模糊视野慢慢归位。
散乱的额发被夜风撩起,让出沁透冷汗的苍白眉睫。
骆枳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靠住车身坐稳,冷汗顺着他的脸侧淌下来,蛰在唇角刺眼的红肿伤口上。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骆枳终于松了口气。
他抬起手,揉了两下左侧的耳朵,那里面还是有蝉鸣似的聒噪声。
……
倒不是被骆钧那一巴掌打的。
骆枳小时候意外受过伤,因为没能及时治疗,这只耳朵一度严重到了几乎失聪的地步。
即使后来有所恢复,他的左耳听力也依然不及常人的一半,偶尔还会犯耳鸣,一响起来就吵得什么也听不见。
骆枳放下手,他等被耳鸣牵扯起的剧烈眩晕过去,就撑着地面站起身。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眩晕一旦发作起来,既沉得摇摇欲坠、又仿佛轻飘得天旋地转的状态简直磨得要人命。
骆枳屈起指节,用力抵着太阳穴。
衬衫藏在风衣底下,透湿冰凉地裹着他,大大方方地让冷风沿衣领一路钻进去。
骆枳整个人也像是叫冷汗浇透了,他低头扶着车站稳,想象了下自己现在的样子,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搭配这个造型,大哥看他的眼神就很应景。
被树干彻底舍弃了扔下来,让风卷着在泥里打几个滚、挨几场雨,最后湿透了挤在人行道边上,叫人踩来踩去,等着被扫走的那么一摊狼狈透顶的落叶。
……
这种念头偶尔会在眩晕发作的同时找上来,但等症状过去,整个人恢复过来,骆枳又总觉得多少有点夸张。
不至于。
他觉得自己起码不该有那么糟糕。
就算这片叶子被随手扔了,也能捡走做书签、做贴画,就算随便打开一页笔记本夹进去,也是能让它没那么落魄的吧。
哪怕只有一个人愿意把它捡起来,也不至于让它混进一堆没人要的垃圾里,被扔进焚化炉烧掉吧。
骆枳脱下弄脏了的风衣,团成一团扔进后座,湿漉漉的衬衫冰得他咳嗽了两声。
骆枳又点了支烟,衔着烟仰头。在缓缓散开的一点烟气里,他睁眼看见满天寒星闪烁。
骆枳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生日礼物。
直到整个人差不多冻僵了,他才回到车上,打开空调,放平座椅躺下去。
骆枳枕着手臂,拉过条薄毯盖在身上。
他安静地躺了几分钟,抬眼轻轻吹了口气,动了动手指,熄灭了车内的顶灯。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骆枳被眩晕缠了半夜,好不容易挣脱了冗长混沌的梦境,睁开眼睛的时候几乎有些恍若隔世。
他回忆半晌,依然没想起自己昨晚是困到倒头就睡,还是不小心昏了过去。
不过区别倒也不算太大。
骆枳没有立刻起身,依然保持着仰躺的姿势。
他在驾驶座旁的小置物箱里摸索了几下,找到一颗巧克力,捏开包装纸含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