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170)
“帮我再查点东西。”
白心嘟囔,“切,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查谁。”
“当年贺廉的那个案子,最好能有举报人的信息。”
“没问题。”白心顿了一下,担心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听着不对劲?”
“我没事。”
“行吧,有消息了第一时间call你。”
挂断电话,池律偏头看向窗外,眸色越发黑沉,片刻后下车,脚步平稳地走向医院大楼。
顶楼病房的走廊格外安静,池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病房里灯光大亮,床上睡着的人蜷缩成一堆,将被子顶起一个不算大的包。池律慢慢关上门,动作轻了又轻,门锁落扣时发出一声轻响,池律立刻去看床上睡着的人,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才抬脚继续往里走。
轻声走到床边,池律弯腰看了看,唐松灵的脑袋早已脱离枕头,大半张脸都埋进池律宽大的睡衣里,眼睫静静垂落,睡得正熟。
目光在这半张脸上停了很久,久到将他每一个细节描绘了一遍又一遍,久到视线变得模糊,才抬手按了按酸胀的胸口,想要碰一下熟睡的人,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怕扰了他清梦。
灯光太亮,池律怕他睡不安稳,伸手关了顶部大灯,手还未触到夜灯开关,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池律猛地转头往床上看去,但太黑了,眼睛还没适应昏暗光线,一时什么也看不清。
池律心中蓦地一跳,立刻伸手往病床那边摸索,下一瞬一只胡乱挥舞着的胳膊落进手里。
“不要害怕,是我。”
被他握住的手臂抖得厉害,恐惧似乎能透过皮肤传过来般,池律胸口骤然痛了一下,脑子还未做出反应,人已经被他拽进怀里了。
手臂牢牢将人圈住,池律低头贴着他的发顶,低低道:“不怕,不怕....”
唐松灵脸庞紧紧贴着池律胸口,呼吸急促,手脚并用往池律怀里缩。
他似乎想说话,喉间咕哝着,但一张嘴只有一声急过一声的喘息。
池律收紧手臂将他牢牢箍在怀里,突然想起他后腰还有伤,又不敢太用力。
“不害怕,有我在....”
“不怕了...”
他腾出手一下一下顺着唐松灵的背,低头轻吻着他的发顶轻声安慰着,可想到他为什么怕黑,又痛得心都快痉挛了。
等眼睛能适应当下光线时,唐松灵也渐渐平静,池律拨了拨他额前汗湿的碎发,轻声问:“好点了吗?我去开灯。”
“不!”唐松灵急喘着气道:“在等会儿,就一会儿.....”
“....好。”
四周漆黑又安静,因此近在咫尺的心跳和气息都变得清晰,他们都没用动,就那样拥着。
唐松灵闭上眼睛,屏息细听敲击在耳边的心跳,很久,才沙哑道:“不是说回家睡吗,怎么来这儿了。”
“你没在家,我回去干什么。”
唐松灵呼吸凝住,刚平息下去的心跳又变快,他想问池律什么意思,又不敢问,怕得到的答案和心中期盼的不一样。
能骗骗自己也是好的,有时候人也要学着给自己点甜头。
良久,唐松灵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继续在池律怀里赖下去了,才道:“开灯吧....”
说完,不等池律反应,就退开身。
本来暖热的胸口瞬间变凉,池律的身体不自控得缩了一下,黑暗中条件反射去拉唐松灵的手指仓惶收回。
“啪”一声轻响,灯亮了。
床头灯不似顶灯那般刺眼,是很柔和的暖黄色,池律望向退到床另一边的人。
刚还抓着池律不放手,灯一亮,又变得胆怯拘谨。
唐松灵怕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池律眼前黑了一瞬,他向唐松灵伸手,沙哑道:“松灵,过来。”
唐松灵垂着的眼睫抖了下,迅速看了眼池律又移开视线。
池律伸着的手微微发抖,“过来.....”
沉默几秒,唐松灵动了动,朝池律挪过去。池律将手背在他额头上贴了会儿,道:“烧退了。”
“嗯。”
“快睡吧。”
“那你呢?”
“我陪着你。”
“不行。”唐松灵有些着急,“你不能再熬了,我知道昨天晚上你也没睡。”
池律惊讶道:“你怎么....”
“我知道你在旁边,我能感觉到,但就是醒不来。”他说着,低头看了看,一翻身从床上下来,“你睡床吧,我睡沙发就可以。”
“.....”
见池律不说话,又赶紧道:“真的没事,我睡沙发好多年了,有经验,不用担心我。”
池律眼中倏然闪过一抹痛色,沉声道:“听话。”
唐松灵梗着脖子在原地支棱了一会儿,到底顶不住池律沉沉压过来的眼神,又可怜兮兮躺到床上。
他一点不困,白天输液躺了一天,掐着手指头算池律走了多久,晚上打电话那会儿其实很盼着池律来医院,这会儿池律人就在跟前,他更没心思睡觉,竖着耳朵听卫生间洗漱的动静,觉得那水流声让人安心得很。
直到人躺在沙发上,唐松灵又赶紧翻身面向池律,一错不错得盯着人看,他眼下的乌青和冒出的胡茬,看得唐松灵心里酥动不已。
但又怕灯光影响池律睡觉,盯着看了几分钟把床头灯关了。
沙发上的身影动了下,好像在转头往这边看。
“怎么关了?”
“开着你睡不好。”
那边沉默片刻,道:“没事,开着吧。”
“.....为什么啊?”
“你怕黑。”
唐松灵愣住,心轻轻顶了下胸口,“有你在,不会怕。”
“好。”
好是什么意思,同之前那句话一样,他也不去问,至少是个表示肯定的词,不错了,他要得不多。
第136章 四月十五
第二天接到白心电话的时候,池律正在陪唐松灵吃午饭。
他扫了眼手机来电,把唐松灵吃剩的馄饨的两口吃完,出去时仔细关上房门,快步走下楼坐进车里,才给人回拨回去。
“喂,白姐。”
对面也不啰嗦,直接说:“确实查到点东西,这贺廉是个五毒俱全的家伙,但他那次倒台也确实是有人想弄死他。”
“怎么说。”池律望着前挡风玻璃,沉声问。
“举报他的人在同一天向公安机关,检察院和法院三个单位同时投递证据,且很精准避开平时与贺廉来往过密的领导,为了以防万一,这个人还向各单位领导人和与贺廉有摩擦的几位高官直接投递,影响巨大且恶劣,根本捂不住。”
白心顿了下,又道:“贺廉是个谨小慎微的,这人能把他揪出来,是顺着一个情人的线顺藤摸瓜摸到的。”
池律看着前方的眼珠一动不动,问:“查到这人是谁了吗?”
“没有,对方没有透露任何身份信息,邮箱地址是海外的虚拟号,不过也有线下,公安局门口有拍到,是个身高180左右的男人,看不出年龄,包得特别严实。,什么都看不到。”
“文件袋上有指纹吗?”
“没有,这个人很谨慎,什么有效信息都没留下,而且,贺廉的案子前后不到一个月,处理得太快了,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谢谢白姐,辛苦了。”
池律挂掉电话,搁在大腿上的手慢慢收拢,握指成拳。
虽然已有预料,还是为对方歹毒又缜密的心思心惊不已,突然觉得可笑,他就是谈个恋爱而已,竟然这么多人牵涉其中,布棋两年只为一朝得胜。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嘁嘁嘈嘈、绵延不绝的杂音,声音虽小,却胜在庞大绵密,整个天地都被裹挟在这种细小而嘈杂的声音里。
池律失焦的眼睛渐渐凝聚起来,落在刚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四处溅飞的雨滴。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