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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新世界

作者:姜可是 时间:2024-12-18 08:34 标签:年上 HE
世上最怯懦的绑匪和世上最无赖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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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两个县城男孩的个人成长史。徐冬河的妈妈在东风塑料厂工作十三年,患癌后由于工作表现不佳被辞退也没有拿到任何理赔,不久后离世。徐冬河的哥哥徐峰江冲动之下绑架了东风塑料厂老板念小学的儿子李致知。结果绑来的人质在绑匪家里过得非常舒服惬意。
  由这场绑架案产生交集的两个男孩子从2009年的暑假开始,从自己原本的人生轨迹里偏离出去,开始了自己从孩童迈向成人的残酷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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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两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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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009,金鱼A(一)
  码头职工宿舍没有空调。下过雨之后的黄昏,徐冬河推开窗户,感觉窗外有股狗吐舌头般潮暖的气息。徐峰江早先打电话到宿舍走廊跟他说今天他在码头加班,估计要凌晨才能回来,晚饭让徐冬河自己想办法。
  徐冬河趴在窗台上朝下望。他自己吃什么都没关系,拿两个硬币下楼到小吃摊买碗牛肉粉丝也行。但是睡在下铺那个人就不一定。
  徐冬河吞了下口水,走过去蹲下身又尝试问了一遍:“你晚饭想吃什么?”
  他说话还带着点乡下口音,声音犹犹疑疑的。床上的人坐起来,凑到落地风扇边上吹自己汗湿的后背。天真的太热了。长大后他们会知道2009年的夏天是全球有记录以来最热的十年之一,漫长的热夏一直延伸到那年的九月底。
  当时徐冬河只是继续蹲在那里,看着床上的人小声抱怨太热了,空调都没有,怎么住人。这根本不是绑架,是虐待。徐冬河有点感到抱歉,抓起自己的暑假作业本坐在边上开始给他扇风。
  头顶天花板的白炽灯上围着一层水蝇,屋外又开始下雨。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徐冬河边上的人在自己胳膊上拍了一下,打死了一只蚊子。他嘀咕着:“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啊。”
  徐冬河摇摇头。他本来就是按照每年的惯例进城过暑假而已。只是之前,他会住在妈妈那里。妈妈在东风塑料厂打工,租住在塑料厂不远的小平房里。一间小屋用隔板隔出很多间,公用的厕所和厨房。徐冬河很小的时候端着菜盘穿过那些窄小逼仄的过道,每间房里面会飘出不一样的菜香。他喜欢那里的蒸肉圆、醋溜土豆丝和辣椒炒肉的香味。
  妈妈在塑料厂工作了十来年,一直在流水线上。十多年的粉尘沉积在一个人的肺部。徐冬河想象那就跟他在百货商店看到的雪花球一样,粉尘也是在器官里干燥地飘起落下,最终滚成了一团恶性癌症。病症发作疼起来根本没办法工作。所以妈妈被辞退了。
  她穿着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坐在塑料厂老板的办公室外面,捂着自己雪花球一般的肺。她说她需要工作,或者她需要赔付。
  走廊过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她一连坐了一个星期,盯着绿色的墙裙发呆,最后一分钱也没有拿到。
  所以徐冬河回答床上的人:“要你爸爸拿钱来赎你。”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握着自己的暑假作业本说:“因为我妈妈死了。”
  是2009年年初的事情。妈妈没有接受任何治疗。在她死之前,家里甚至根本不知道她患癌了。因为要花很多钱去治,可能还治不好。她觉得她的命,或许没必要。
  2009年的夏天,徐峰江把码头开出来的货车停在某间奥数补习班楼下。东风塑料厂老板只有一个小学六年级刚毕业的儿子,叫李致知。个子矮小,太阳穴边上有一块小小的胎记。他暑期有三个补习班要上。但他上完奥数班之后下楼买了支冰淇淋,四下看了会儿,溜掉了。
  徐峰江在铁路街的小巷子里把他逮上了车。李致知滚到车后座之后,闻到一股香茅草混杂着石斑鱼的气味。他的眼睛被蒙住了,抱着自己的书包安静地思索了一会儿,居然没闹也没哭。
  徐峰江把他铐在自己宿舍的下格床上不久,徐冬河就来了。三个人在不到九平的码头员工宿舍里面面相觑了半天。李致知终于后知后觉地大哭起来。
  徐峰江也没管他,领着徐冬河下楼吃中饭去了。吃完饭之后,徐峰江照常去码头上班,把钥匙扔给了徐冬河。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在2009年的夏天。李致知哭累了之后,躺在床上还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黏腻,十分不舒服。徐冬河又问了他一遍:“你饿吗?要不要吃什么?”
  李致知看着徐冬河说:“你和你哥哥现在就是绑架犯了,要坐牢的。我爸爸肯定会报警。你怕不怕?”
  徐冬河愣愣地看着他。李致知盘起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不要怕。你叫什么,几岁了?”
  徐冬河蛮老实地回答他。李致知点点头说:“那你十四,我十二,你就是哥哥。哥哥我能吃汉堡吗?”
  徐冬河那天就挺懵地拿自己攒下来的零用钱去了最近的一间速食店买汉堡。李致知吃完汉堡又说自己身上黏糊糊的,特别不舒服。但他被铐住了也没办法冲澡。
  徐冬河提着热水瓶下楼打了趟热水,拿脸盆调了点温水,替李致知擦身子。李致知趴在床板上,手里玩着包汉堡用的防油纸。温毛巾擦过背脊,很舒服。徐冬河帮他擦完之前,李致知已经张着嘴靠在枕头上又睡着了。
  到第二天中午,徐峰江拎着铁饭盒回来的时候已经觉得奇怪。他打到李致知家的匿名电话没人接,寄过去的信也没人应。李富强那么大个儿子不见了,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李致知也挺闲适的,挂在下铺的栏杆上,挨头看着徐冬河写暑假作业。徐冬河填一个答案,他就在旁边打岔:“这个肯定错了。”
  徐冬河犹豫地停下笔,去拿修正带。李致知又叫:“啊啊,哥哥我看错了,这个答案是对的。”
  徐冬河又犹犹豫豫地拿起了笔想继续往下写。
  李致知哈哈笑起来。
  晚上,徐冬河自己捧着一脸盆洗漱用品去公共浴室洗完澡,又打了热水回来给李致知擦身子。李致知仰面躺在床铺上,头枕着自己的手问徐冬河:“哥哥,你谈对象了没有?”
  徐冬河拧干毛巾,撩起李致知衣角准备给他擦的时候,李致知痒得缩了一下,自己蜷成一团咯咯笑起来。徐冬河无奈地把毛巾又放回了脸盆里等他笑完。李致知停下来,立起身子又问徐冬河:“你牵过手亲过嘴没有?”
  徐冬河再次拧干毛巾,擦着李致知的手臂说:“没有。”
  李致知配合着伸另一只手让徐冬河擦,若有所思地说着:“我们班六年级好多对了。我蛮想试试看的。”
  徐冬河没搭茬,走到那个简陋的拉链式布衣柜边上拿了件自己的旧T恤出来给李致知换上。衣服宽宽地罩在李致知身上。他举起来闻了闻上面的气味。徐冬河进卫生间倒了下水,把毛巾晒在窗台外面,又准备出门去洗衣房洗掉李致知的衣服。
  李致知半靠在床上,看着徐冬河在九平方米的房间里上下打点着。徐冬河在村里读初中二年级,已经开始慢慢发育,长出喉结,早上起来唇边会窜出春草般的胡渣。他一年到头就是去村里那家海伦娜理发馆剪头,海伦娜阿姨原名其实叫刘阿兰,嫌太土了,一定要别人叫她海伦娜。海伦娜只会给徐冬河推得比部队头稍长点。每次推完她也不管别人满不满意,反正她还蛮满意的。
  徐冬河终于洗完衣服回来,探身把衣架挂出去的时候,李致知忽然拿脚踹了他一下说:“哥,你要不要跟我谈对象?”
  徐冬河差点把衣架扔出去。他转头说:“什么和什么啊。”
  李致知说:“就是和我谈对象啊。反正你也没体验过,我也没。我们可以体验一下。”
  徐冬河叹气道:“我们俩男的,体验什么。”
  李致知说:“没关系的啊...你扮演男朋友,我扮演女朋友,或者倒过来也行。”
  徐冬河对他这个过家家游戏根本一点不感兴趣。但是第二天,李富强还是没有动静。徐峰江狐疑地发现自己不仅没要到钱,还每天多管了一个人的饭。徐冬河也发觉,莫名其妙地自己就在假期伺候起了别人,还每天被要求玩角色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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