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复(176)
他讲这句话,闻颜就忽然明白他态度为什么会变化。
“你觉得我会在意他们说什么吗?”
“你可以不在意,但是我在意,”江昊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偏过脸,把自己皱眉的表情挡住了,“不管是谁说你,都不行,我就不乐意听。”
“怎么还生气了,”闻颜碰了下江昊耳廓,“别生气,没什么好气的,本来就什么人都有,我是真的不在乎,在乎不过来。”
江昊闷闷地嗯了一声,把脸转过一个微小的角度:“那你在乎什么?”
车不断往前行驶,进入了一个隧道。落在江昊脸上的光倏地变暗,路灯一道一道,仿佛切割时间的晨昏。
闻颜知道,尽管早已预料到他的答案,江昊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想要一次又一次从他这里得到。
“你说我在乎什么,”闻颜拨了下江昊的耳链,指尖顺着他耳廓往下划了一段,“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是别人的事,你不是别人,你怎么看怎么想,对我来说才重要。”
江昊转过头,扣住闻颜手,什么也没再说。
到了小镇上,江昊给周文芳打电话。
好几年没有再来过这里,闻颜隔着车窗,看夜幕下的集市。
农村休息的时间早,这个点,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
道路两边的店铺点着昏暗陈旧的白炽灯,把天边浓郁的黑色调成深蓝。空气很冷,却让人闻到干净、纯洁的气息。
没一会儿,周文芳穿着羽绒服朝车的这边走来。
她在夜色中像一个小小的点,好在闻颜看到,他推开门下车,笑着和周文芳说:“阿姨,好久不见了。”
江昊也走了下来,抱着手臂靠在车门上看着他们。
等周文芳到了眼前,闻颜才完全看清她的样子。
和几年前比起来,周文芳精神好了许多,这么冷的天,她看来也脸色红润。
“上次见到您,还是在……”周文芳摆摆手,“这么冷的天,别下车了。”
“别用您称呼我,我是小辈。”闻颜拉开副驾驶的门,让周文芳先上车。
“下午打牌赢了还是输了?”江昊问。
“我技术不行,输了一点,”周文芳说,“输了几十块。”
江昊笑笑,“明天还去吗?”
“明天换一家,”周文芳偏过脸,望向后座,“你们明天跟我去吗?你幺叔的女儿结婚了,就在明天办酒。”
江昊没马上答应,他怕闻颜不习惯那种场合,只说:“听他的。”
“可以啊,喝喜酒有什么不好的。”
黑暗中江昊牵住了闻颜的手,闻颜挣了下,没挣开,江昊就很轻地笑了声,去看窗外了。
房子和当年比起来也没什么变化,江昊拎着行李箱去了二楼。
“我都给你们打扫好了,”周文芳说,“给闻颜选了一个你隔壁的房间。”
“不用,”江昊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他跟我睡就行。”
周文芳的表情很明显地停顿了一秒。闻颜背着她拍了下江昊小腹,示意他说话注意点。
“妈,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就不用管我们了,我们自己做点吃的就行。”江昊回头道。
“好,好……”周文芳朝闻颜尴尬一笑。
“不睡一个房间也没什么,就几天。”闻颜说。
“不行,几天也不行。”江昊把行李箱放好,在床沿坐下,问闻颜想吃什么。
飞机刚落地的时候,他们在机场等车,趁这段时间就吃了点东西,闻颜现在其实还不是很饿。
“我给你煮个荷包蛋吧,想吃醪糟吗?”江昊抬手搭着闻颜肩膀,碰了碰他下巴。
“想吃,多放点糖。”
“知道,你不爱吃酸的……”
第二天闻颜很早就醒了,江昊还在睡觉,他听见楼下有人走动,便很轻地拨开江昊手,起床换了衣服。
周文芳正在厨房里给他们准备早餐,锅里炸着油条,旁边还摆了几碗新鲜的豆浆,和几只热气腾腾的茶叶蛋。
“您多早就起来了?”闻颜问。
“喝豆浆吗?早上喝这个暖和。”周文芳把手边的一碗端给闻颜。
“不早,反正我每天也习惯了,在我们农村就这样没什么事情干,”周文芳用一双很长的筷子,把炸好的油条捞起来放进碗里,“以前啊我还会做点农活,现在小昊挣钱了,我也不用管这些,没事就出去转悠两圈,找这附近的人打打牌,好玩得很。”
闻颜喝了一口豆浆,说:“感觉您在家里过得更好。”
周文芳笑笑,问他:“江昊房间被子够厚吗?那小子身上暖和,每年冬天都盖得少,我怕冷着你。”
“不冷,再说还开着暖气。”
他们没聊多久,江昊就从楼上下来。
他还穿着睡衣,但已经洗漱过,身上散发着牙膏的清香。
“豆浆是买的还是磨的?”江昊站在闻颜身后,手臂越过他,给自己也拿了一碗。
“你大妈磨的,昨天下午让我带回来。”周文芳不好意思地看向闻颜:“他平常就这种样子,随意得很。”
江昊挑了下眉:“妈可不带你这么说的。”
农村结婚仪式也不差,隔着一座山,闻颜就听见了唢呐声。
用来摆酒席的院子里人声鼎沸,可能也因为恰好是新年,人人都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
周文芳去送礼,江昊则牵着闻颜去找桌子坐。这里的人都是他认识的亲戚,江昊一路走一路打招呼,也不忘和人介绍这是闻颜。
毕竟江昊是他们眼里的“明星”,不少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但都没有上前打扰,更多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戚朋友。
江昊带闻颜坐下的位置靠近新娘要被爸爸带着走过的那段路。
仪式开始后,道路的两边走上来几个穿着纯白纱裙,拎着花篮的女人,她们把篮子里的玫瑰花瓣往新娘身上撒,暗红色的花瓣被冷风吹到空中,颤抖着飘散开,一两片落在了闻颜发顶。
江昊注意到了,看着闻颜笑,闻颜问他怎么了,他却摇摇头不说话。
宴席间新郎新娘来敬酒,伴娘手里捧着一只托盘,里面放了十几只小酒杯,每一只都倒了度数不高的红酒。
闻颜也跟着起身,仰头喝了一小杯。
江昊就没那么容易被放过了。这一桌都是他的亲戚,纷纷说一年也就见你那么一次,给他倒的都是白酒。
“那这位怎么称呼啊?”一个叔叔辈的人看向闻颜。
“这是我哥。”江昊抬起手臂搭在闻颜椅背上,拿酒杯和对方碰了下,“叔新年快乐,工作太忙很少回家,您别介意。”
这么几年了,江昊的酒量就没怎么涨过。但他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谁来找他喝他都不拒绝,只说自己不太能喝,所以喝得少一些。
午饭后,周文芳被留下来打麻将,江昊和闻颜坐在旁边看了会儿。
果盘里放了花生瓜子和新鲜的橘子,江昊挑了一个,给闻颜剥皮。
橘子的汁水沾在他手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甜青涩的味道。
他抽了张纸,把剥好的橘子放在上面,拿给闻颜。
“无聊么?农村就是这样,没什么很特别的玩法,不用做农活的时候,大家就晒晒太阳,打打牌,聊聊天,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能闲下来才是幸福。”闻颜把那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给了江昊。